他說著話,身體也逐漸朝那侍婢靠近,仿佛真是應了侍婢的話,準備洗耳恭聽。

侍婢屏息盯著他靠近的脖頸,心裏一遍遍默念著,再近點,再近點……

就在君昭離她不過一掌之距時,侍婢眼眸一暗。

就是現在!

口中淩光一閃,壓在舌下的刀片瞅準時機驀地吐出。

不想一隻大手直接從天靈蓋上擊下,微開的檀口猛地閉住。

刀片失了準頭,來不及收勢徑直從口中皮肉下奪出。

君昭微微側身,暗紅的糜色如潑墨般灑在一側的紅紙傘上,洇開朵朵梅花。

反手指尖輕彈,君昭麵上四兩撥千斤般從容淡定。

可飛出的刀片竟生生拐了個方向,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一頭紮進侍婢的喉嚨口。

一切皆發生在轉瞬之間,容不得旁人有半分準備。

侍婢臉色劇變,瞪著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睛,身體劇烈抽搐著,嘴裏嗬嗬嘔著血沫。

她仿佛能清晰聽見刀片劃過每一寸血肉的聲音,像是要把她的身體一分為二。

君昭麵不改色,隨手將人丟開,猶如丟棄一件破衣裳般。

影川立即上前查看,能輕而易舉將暗器悄然藏在口中的,必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而他們這些影衛竟然全然不察。

背脊猛地起了一層濕意,影川立即請罪道:“是屬下疏忽,請主子責罰。”

君昭拿著濕巾子拭手,卻不似往常那般認真,囫圇擦擦,巾子就被甩到一邊,“自己領罰。”

陰冷的眸掃過地上沒了動靜的身體,腳下一轉,往地牢外走去,冰涼的尾音幽幽傳出,“拆了,不做傘,喂狗。”

臘月的天,往年京城早已銀裝素裹,雪花紛飛,今年卻出奇得安靜。

似乎在等著什麼。

外邊天寒地凍,寢殿裏卻溫暖如春,炭盆裏升騰著股股暖意,燒得赤紅的銀霜炭,晝夜燃著。

銀霜炭,內務府掌管以供禦用的木炭。

慕鸞坐在桌案前認真謄寫佛經,一手握著玉柄狼毫,一手輕扶在紙上,身姿端正纖細,嫋嫋婷婷。

侍婢惜月一旁磨墨,往常這時候伺候在慕鸞身邊的應該是翠秋。

慕鸞沒抬頭,隻輕聲問了句,“翠秋又不在?”

惜月磨墨的手停下,眼睛小心往門外瞥了眼,小聲道:“這幾日都沒見到人,好像是被王爺叫去了。”

慕鸞筆下一頓,還未再詢問,忽覺麵前拂來一陣風,吹起鬢間碎發,劃過傾城容顏。

手中狼毫一顫,她抬眼的瞬間,一股壓迫感襲來。

“啪!”地一聲細響,墨染宣紙,暈開一團小字。

緊接著“當啷”一聲。

玉柄狼毫脫手,筆鋒從經書上一甩,又順著桌沿滑了下來,重重摔下地,碎成了幾段。

濺起的碎末,泛著粼粼微光,依稀映照著兩人相擁的身影。

慕鸞從蒲團上一把被拽起,裙裳浮動,卷入一道寬厚的懷抱裏。

隻驚詫了一瞬,光是那一身帶著淺淺血腥味的青木香,慕鸞便知,是君昭。

不知是因為血腥味,還是別的什麼,慕鸞身體肉眼可見變得僵硬。

被圈住腰,後仰的身體有些站不穩,慕鸞輕顫著低呼一聲,“王爺。”

貼身伺候的侍婢不敢亂看,低著頭,悄然屏退。

君昭將人穩而有力地摟著,悠悠看了眼桌案的經書,轉頭將下巴枕在慕鸞的肩窩,閉著眼蹭了蹭。

直到鼻尖滿是少女的軟香,才不緊不慢道:“你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與夜裏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