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第N種複仇方法(4)(1 / 3)

護士停都沒停,說了句“沒有”,就跑進了產房。

王涓的叫聲越來越大,撕心裂肺的。

張清兆聽見那個女醫生重重地對王涓說著什麼,語速飛快,不知道是在安慰,還是在嗬斥,還是在鼓勵。

張清兆的大腦緊張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然天上響起了一聲炸雷,接著他聽到了一聲脆亮的嬰兒的啼哭:“啊——”

雨驟然大了。

張清兆慢慢地癱軟了,倚在了牆上。

王涓挺堅強的,很快她就被醫護人員攙扶著走了出來。

她的臉色灰白,冷汗“嘩嘩”地流淌,就像窗子上的雨水。

張清兆急忙走上前,一邊扶住她,一邊對女醫生說:“大夫,謝謝,謝謝!”

女醫生說:“她年輕,生得很順利。”

“是女孩吧?”張清兆問。

“不,是個男孩。”

張清兆一下有些驚詫。

“看B超是個女孩啊。”

“那是看錯了。怎麼,你不喜歡男孩?”

“喜歡,生什麼都喜歡。”

嘴上這麼說,張清兆的心裏卻感到很別扭。近來,他一直都在做著女孩的設想,現在突然變成了一個男孩,他一下難以接受。

王涓回到病房躺下後,另兩對夫妻都羨慕地看著他們。

一陣嬰兒的哭聲由遠而近,護士抱著一個繈褓走進來。

她剛剛給小孩洗過澡。

“看看你的寶寶吧。”她對張清兆說。

不知道為什麼,張清兆有些膽怯。

這是他親生兒子。

現在,他將見他第一麵……

護士把孩子放在王涓旁邊,走了出去。

那兩對夫妻都湊了過來。

其中一個孕婦說:“長得挺白的!”

王涓弱弱地說:“清兆,你過來看看呀。”

張清兆這才慢慢走上前。

這個新生兒還沒有睜開眼睛,他還在啼哭,臉憋得紅紅的,擠滿了皺紋,還有一些髒兮兮的幹皮,像個小老頭。

張清兆覺得他出奇的醜。

天上響起了一聲炸雷,張清兆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提防小人。

第二天,張清兆就帶著王涓和孩子出院了。

母親是晚上到的。

她接到電話就從老家巴望村趕來了。

巴望村到濱市有五十裏路。

老太太見了孫子喜笑顏開——這遂了她的心願,一進門就開始忙忙活活地為兒媳婦做好吃的。

張清兆有些心神不定,一直坐在陽台上抽煙。

這個嬰兒出生不到半個小時就睜開了眼睛,這是很少見的。

當時,王涓睡著了。

這個嬰兒吃了媽媽的奶,也閉上了眼睛。

鄰床的那個孕婦也睡了。她丈夫穿著衣服躺在一張空床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另一對夫妻沒睡,那個孕婦在低低地呻吟,不過不像要生的樣子。她丈夫坐在小凳子上,靜靜撫摸她的額頭。

窗外很黑,雨還在綿綿地下著。

張清兆俯在繈褓前,仔細觀察這個嬰兒,越看越覺得他長相古怪。

他的頭發稀稀的,黃黃的,貼在腦袋上。左眼上有一塊深色胎記。眉頭緊緊皺著,好像對什麼事情極不滿意。

他對什麼不滿意呢?

天上冷不丁又響起了一聲炸雷,這個嬰兒在雷聲中突然睜開了眼睛!

炸雷來得令人猝不及防,張清兆嚇得後退了一步。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那個醒著的丈夫看著他,愣愣的,他身後是黑糊糊的窗子。

突然他笑了,笑著問張清兆:“你怎麼了?”

張清兆掩飾了一下,說:“沒什麼。”

他想,也許這個嬰兒是被雷聲嚇的,才睜開了眼睛……

他又朝前湊了湊,發現這個嬰兒正直直地盯著自己。

新生兒的眼睛是不聚焦的,隻能看清很近的地方,可是,張清兆卻感到,這個小孩的眼睛炯炯有神,甚至很銳利。

他又一次慢慢地朝後退了退。

這雙黑亮的眼睛竟然直直地追著他看過來。

張清兆一直退到另一張床前,終於避開了這雙眼睛,坐下去,開始發呆。

他又想起了那個穿雨衣的人。那個背影太眼熟了,他慢騰騰地走在黑暗的樓道裏,突然一拐就無聲地進了產房……

接著,老婆就生下了這個醜醜的嬰兒。

而那個女醫生卻說,產房裏根本沒有進來過任何人!

這個嬰兒很奇怪,他隻是生下來哭了一陣子,然後就不哭了,一直到今天,他始終沒有再哭一聲。

而且,他也隻是睜了那一次眼睛,接著,他就一直閉著雙眼。

王涓甚至以為他死了,伸手摸他的鼻子,呼吸很正常。

早晨,張清兆說,昨晚他看見小孩睜眼了,王涓和母親都不信。

母親說:“你一定是太累了,在醫院裏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張清兆知道,他不是在做夢,他清楚地記得這個嬰兒的眼神,也清楚地記得鄰床那個年輕的丈夫突然笑起來的樣子。

母親來到了陽台,對他說:“吃飯了!”

他說:“我不吃了。”

“不吃不行!你昨晚一夜沒睡覺,再不好好吃飯,非垮下去不可!”

他隻好撳滅煙,跟母親進了屋。

紅棗燉雞湯,還有黃燦燦的油餅。

他和母親在客廳裏吃,王涓在臥室吃,臥室的門半開著。

母親一邊吃一邊說:“清兆,你得給孩子取個名兒。”

張清兆說:“我水平低,取不出來,讓王涓取吧。”

王涓在臥室裏吃得滿頭大汗,她一邊吸溜吸溜喝雞湯一邊說:“還是你取吧,查查字典。”

那個嬰兒躺在她身邊,無聲無息。

張清兆今天還沒有看他一眼。

他在客廳問:“他還睡著?”

王涓伸頭朝繈褓裏看了看,笑了:“醒了,嘴還動呢。”

“睜眼了嗎?”

“沒有。”

母親說:“我想了一個名字——昨夜一直在下雨,幹脆叫雨生吧。”

聽了這句話,張清兆抖了一下。

現在,他一聽到雨這個字就莫名其妙地害怕。

他發覺,籠罩在他頭上的某種宿命味道的厄運總是跟雨有關。

那天,他遇到那個穿雨衣的古怪乘客,就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