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得了吧!我沒時間聽你說這個!你那個內八的左腳痕跡到處都是。一隻鼴鼠都可以追蹤到你的腳印,腳印就消失在蘆葦那邊。唉,如果我在這群像水牛一樣在池塘裏到處亂踩的人之前到了這裏,那麼事情就會簡單多了。看門人就是領著一群人從這裏走過來的,屍體四周六到八英尺的地方滿是他們的腳印。但是,這裏有三對不與這些腳印連在一起,而且不是同一雙腳的腳印。”他拿出放大鏡,趴在防水油布上以便可以看得更清楚,在整個過程裏,與其說他在和我說話,還不如說他在喃喃自語。“這些腳印是小麥卡錫的。他來過兩次,一次跑得極快,因為前腳掌的痕跡極深,而腳後跟的印跡則模糊不清。這足以證明他說的是實話。他一見父親倒在地上就馬上跑了過來。嗯,這裏是他父親踱來踱去的腳印。唔,這是什麼?這是小麥卡錫站著談話時用槍托頂端支著地的痕跡。那麼,這個呢?啊,這又是什麼印跡呢?是腳尖的!而且是方頭的,這不是一雙普通的靴子!看,這是來時方向的腳印,那是去時方向的,然後又是回來的腳印……這肯定是回來取大衣時留下的。那麼,這一連串的腳印出自何處呢?”他來回察看著,有時腳印消失了,有時卻又出現了,就這樣一直追蹤到樹林的外沿,直到追蹤至一棵極大的山毛櫸的樹蔭下。福爾摩斯繼續尋找,一直走到樹蔭的另一麵,然後又臉衝下趴在地上,並且發出輕微的得意的喊聲。他在那裏趴了很長一段時間,翻撿地上的枯枝敗葉,把看似泥土一樣的東西裝進一個信封裏。他用放大鏡不僅檢查地麵,還檢查他能找到的所有樹皮。在苔蘚中間有一塊石頭,是鋸齒狀的,他仔細檢查後,把它收了起來。然後他沿著一條小路走出樹林,一直走向公路,一上了公路,就沒有任何蹤跡了。
他說:“這是一個十分有意思的案件。”這時,他終於又變成了平日裏那個正常的福爾摩斯。“我想右邊這棟灰色的房子就是門房了,我要去那邊找莫蘭說句話,或者給他寫個便條。完事後,我們就可以坐車回去享用午餐了。你們可以先回到馬車那裏,我隨後就到。”
大約十分鍾後,我們便到了馬車那裏,接著就乘車回到了羅斯,福爾摩斯還帶著那塊他在樹林裏撿到的石頭。
他拿出這塊石頭,轉向雷斯垂德說:“你或許會喜歡這個。這就是凶器。”
“我找不出任何標誌。”
“因為沒有標誌。”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石頭底下的草還是活的,說明它放在那裏才幾天而已。而且這塊石頭找不到出處。加上石頭的形狀剛好和死者的傷痕吻合,並且此外沒有任何其他凶器的蹤跡。”
“那凶手呢?”
“是一位高個男子,左撇子,右腿是瘸的,穿灰色大衣和一雙後跟較高的狩獵靴子。這個人抽的是印度雪茄,而且使用雪茄煙嘴,他的口袋裏有一把很鈍的小刀,是用來削鵝毛筆的。此外還有一些其他跡象。不過目前這些就足夠幫助我們偵破此案了。”
雷斯垂德笑著說:“我是個懷疑派。盡管你的理論說得頭頭是道,但是我們要麵對的可是英國陪審團,他們是講證據的。”
福爾摩斯冷靜地說:“我自有辦法。我們各自按自己的方法來查案好了。今天下午我會很忙碌,很可能搭乘晚班火車回倫敦。”
“你想讓這個案子懸而未決嗎?”
“當然不,案子已經了結了。”
“關於那個疑團呢?”
“已經不存在疑團了。”
“那麼凶手是誰?”
“我之前描述的那個人。”
“那麼他究竟是誰呢?”
“找出此人不難。附近一帶的居民並不多。”
雷斯垂德聳聳肩,說道:“我追求實際。我可不會到處去找一位左撇子的瘸腿先生。我還不想成為整個蘇格蘭場的笑柄。”
福爾摩斯平靜地說:“好吧,我給過你機會的。你的住處到了。再會,我會在離開之前給你留張便條的。”
雷斯垂德離開後,我們便回到了所住的旅店,我們到達時,午飯已經擺好了。福爾摩斯不發一言,沉浸在思考中,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這是處於困惑當中的人的表情。
餐桌被收拾幹淨之後,他說:“華生,坐到這把椅子上來吧,聽我囉嗦兩句。我不知道怎麼做才好,我需要你的意見。抽根雪茄吧,聽聽我的想法。”
“請說吧。”
“我們在討論這個案子時,從小麥卡錫的證詞中發現有兩點情況都非常值得注意,盡管我認為這兩點於他有利,而你則相反。第一點是:他提到他的父親還沒看見他時就喊了聲‘庫伊’;第二點是:受害人臨死時含混不清地說了幾個詞,但是小麥卡錫隻聽清了‘拉特’這一個詞。我們必須從這兩點出發去推敲案情。在開始分析前,我們先假定這個年輕人說的都是實話。”
“這個‘庫伊’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哦,這個詞當然不是喊給他兒子聽的。他當時還不知道兒子已經從布裏斯托爾回來了。至於小麥卡錫能聽到‘庫伊’這個詞則純屬偶然。受害人當時喊的這一聲‘庫伊’是給要約見的那個人聽的。而‘庫伊’很明顯是澳大利亞的一種叫法,而且隻在澳大利亞人之間使用。因此可以猜測,麥卡錫約在博斯克姆比池塘會麵的那個人一定去過澳大利亞。”
“那麼‘拉特"這個詞又指的是什麼呢?”
歇洛克·福爾摩斯掏出一張折著的紙,攤開在桌子上。他說:“這張是維多利亞殖民地的地圖。是我昨天晚上往布裏斯托爾發電報弄來的。”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說:“你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