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石別了周新,心裏不是滋味。若是之前厚著臉皮跟周新討點銀子,今晚的飯便可以解決了。若是周新不走,他答應教自己武功,那就可以練武了。他甚至開始想象自己學了周新的那種掌法,路見不平時,一掌打死惡人的凜然豪氣。想起那時臉上有道疤的刀疤阿飛,還有那對傾城派夫婦。隻想練了武功之後第一個就去找他們算賬。此時,有幾個孩子的嬉鬧聲傳進了他的耳朵。何小石好奇,順著聲音尋去。那些嬉鬧聲由一道高牆內傳出。隻聽得一個男孩的聲音,有點憨憨的道:“不過就是件新衣服嘛。叫我爹陪你一千一萬件都可以。”又有吵雜的孩子聲音道:“是啊,是啊。王寶寶的爹是錦衣衛總督王鐵鎖,有權有勢,一件衣服算什麼。”那個憨憨的聲音卻轉了巴結的語氣道:“小朵,別生氣了。我也是不小心的。衣服我一定會陪你的。”一個聲音細細的女孩聲道:“誰要你陪了。把你的衣服脫下來,讓我踩幾腳,我們就扯平了。”王寶寶急道:“周小朵,先生看得起你,我可不怕你。我已經跟你道歉了。”周小朵哭道:“我的新衣服被你弄壞了,你道歉有什麼用?你幾次三番弄我的辮子。到底什麼意思?今天,你還想用剪刀來剪我的辮子。”說到這裏,周小朵哭了起來,又道:“幸好我躲的快才剪在衣服上,不然我的辮子就要沒了。嗚嗚嗚。”王寶寶卻大笑起來。樂道:“說起來,你的辮子真是可愛,我就是要剪下來。”“你!”周小朵簡直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無賴一般的胖子。何小石聽著覺得分外有意思,但是聲音是從院子裏傳出來的,這院子的牆非常高。他小小的個子翻不過去,巡視一下,牆邊有一排樹,其中一顆較粗的,挨著牆,當即像猴子似地往樹上爬,爬到高處,牆內的情景盡收眼底。一個小女孩正在哭,麵前站著一個胖子,那胖子不僅胖,個子也高。穿著一身漂亮的褂子,腦袋圓圓的,下巴肥肥的有些橫肉。何小石看著他不由笑出聲來,因為那家夥腦袋太大,卻紮了一個細細的辮子,就像一個大香爐裏隻插了一根香般。那周小朵卻是個小個子,穿了一身黃色薄衫,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噙著淚花,紮了一個馬尾辮。正撅著嘴,恨恨的望著王寶寶。周圍一群孩子,與何小石差不多年紀。個個都穿著氣派,在邊上起哄,女的幫周小朵,男的幫王寶寶。也有幾個顧著自己玩。何小石往樹梢上一坐,折了根枝條銜到嘴巴裏,看看他們會怎麼樣。隻見邊上一個高高瘦瘦的孩子站到周小朵麵前,道:“王寶寶,你老爹縱然是皇帝老子,也不能欺負女孩子,看我教訓你。”王寶寶本來正自得意,冷笑道:“張二頭,你想做英雄?”張二頭道:“做英雄怎的?你想剪周小朵的辮子,看我把你的細辮子揪下來。”王寶寶道:“你有什麼本事來教訓我,看招。”說完,往後退了半步,身形微變,竟擺出了一個奇怪的身法。張二頭見勢,也是後退半步,道:“旁邊的人都讓開。這個胖子欺負女孩,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他。”隻見他身形半蹲,後背一躬,似個半月,又似一隻螳螂。旁邊立刻有孩子起哄,“螳螂拳對八卦掌。有好戲咯”。何小石見此情景,感覺特奇怪,怎的京城的孩子是這樣打架的?隻把樹枝咬在嘴裏,好奇的看著。但見那張二頭身形雖高瘦,卻格外靈活,雙手一伸一收,手隨身動,果真似一隻螳螂在捕食。相對而言,王寶寶卻胖胖的,動作也有點笨拙,但是他的步法卻十分奇特,身形上明顯的笨拙,在那種步法之下,竟然一點都不讓對方占便宜。二人拳掌相交,根本不似小孩打架,而似成人比武一般,不分輸贏。何小石看著出神,心想,這些京城的孩子當真不簡單,小小年紀,已經有這番造化。正想繼續看下去,一個半老頭子慢悠悠的走了過來,他手裏持著一本書,搖頭歎道:“你們這群孩子,每天都要打架。不好好念書。會武功又如何?”一群孩子看到他,倒也不怕,隻歡歡喜喜的道:“先生來了,先生來了,去課堂,去課堂。”便齊刷刷的往課堂跑去。王寶寶和張二頭卻還對視著。王寶寶道:“有種的,今晚到西胡同口,一決輸贏。”張二頭哼道:“誰怕誰?”那先生搖了搖頭,望著王寶寶和張二頭進了課堂,突然轉身,笑眯眯的望了在牆外樹枝上的何小石一眼。何小石嚇了一跳,忙把頭藏到樹枝後,心想:這老頭好眼力,怎麼就發現自己了,卻也不確定,透過枝葉往內看去,院子裏已空空如也。不久便傳出了朗朗書聲。何小石沒有讀過書。他也不走,往樹枝上一躺。在讀書聲中糊糊的睡著了。約莫兩個時辰,學院裏下課了,一群歡歡喜喜的孩子走出學院,周小朵與另一個女孩走在一起。周小朵道:“燕子,你看這些男孩子真是幼稚,就知道欺負我們女的。”那燕子歎了口氣道:“小朵,你難道沒有發現,王寶寶和張二頭都喜歡你嗎?”周小朵臉一紅,氣道:“你別胡說。”燕子又道:“我可沒胡說,不然他們為什麼要為你打架。”周小朵道:“學堂裏那麼多人打架,不見得都是因為喜歡誰吧。”燕子歎了口氣道:“咱這學堂裏的孩子,家裏不是有財的就是有勢的,都自請了名師教武功,故而各個都好打鬥。小朵,下次王寶寶再想剪你的辮子,你就告訴先生,讓先生為你做主”。周小朵道:“我看先生也害怕王寶寶的父親吧。他雖然武功高強,但是據說王寶寶的父親交了不少學費。我倆都是女孩,本來也是憑著父母的薄麵才進得學堂,若不把書學好,反而惹什麼麻煩,就愧對父母了。”她低下頭,有些無奈。此刻,夕陽正西下,周小朵才低下頭,突然發現自己麵前那道樹影有些怪異,抬頭一看,隻見樹枝上正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正是何小石。“啊!燕子,上麵有個人。”周小朵吃了一驚。何小石被這叫聲叫醒。睜開眼朝下一看,竟是白天那個哭鼻子的女孩。朝她咧嘴一笑,又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周小朵忙拉過燕子的手,道:“快走吧,是個乞丐。”燕子怨道:“隻是個乞丐,怕什麼。”何小石在樹上急道:“誰是乞丐了?”又一次被認為是乞丐。何小石簡直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黑頭土臉,衣衫襤褸之狀,不被人認為是乞丐還能是什麼。他雙手抱住那樹枝,人往下吊,離地約有二尺多。跳了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吃痛的叫了一聲。周小朵見這乞丐如此難看的下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該是覺得這乞丐真是又笨又滑稽。何小石站起來,一手摸著自己的屁股,一手拍著身上的灰塵,正想說什麼。周小朵已被那燕子拉著手急急的走了。邊走邊道:“小朵,最近京城裏很亂,這個乞丐不知哪裏來的,快走吧。”周小朵嗯了一聲,腳步也跟著加快。何小石心裏十分不悅,用他的揚州話輕罵了一句:兩個小妮子。心想:小爺我雖然窮了點,但卻絕對不是乞丐。他想起那個被他誤認為高手的老乞丐,騙子一類,他何小石要是和這種乞丐同屬一類,實在丟臉,頓絕氣憤。轉身便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走了沒多久,來到一個胡同口。夕陽的餘暉落在誰家的屋簷,漏了幾道灑在狹窄的胡同裏。有兩個人正站在前麵,一個瘦的正靜靜的矗立著,另一個胖的身子斜靠在牆上,互相對視著,是學院裏打架的王寶寶和張二頭。何小石停下來,他想起白天聽到那兩人的對話,不想此刻真的到這來打架了。隻聽王寶寶道:“張二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周小朵。”張二頭道:“我是喜歡她,可我隻會保護她,不似你,卻要欺負她。”王寶寶道:“我欺負她又不是欺負你。要你管。”張二頭道:“我喜歡她,我自然要管。”王寶寶道:“你管,你有本事管嗎?”說完,站直了身子,向前跨了一步。張二頭臉色頓怒,立即擺出螳螂拳架勢道:“王寶寶,廢話不說,今天誰要是輸了,就主動遠離周小朵。”王寶寶也不多話,道:“好!”二人當即又動起手來,與白天一樣,一個快,一個巧,你來我往,約過二十餘招,王寶寶厚厚的雙掌一起拍出,口中念道:“排山倒海。”張二頭見勢,竟不避讓,以雙臂擋之。口中也念道:“敢上刀山。”他這對臂膀正是螳螂的兩把利刃,對方雙掌過來,他以臂力擋下,便可瞬間回收雙腕,夾住對方的雙手,讓其動彈不得。王寶寶道:“不自量力。”但見他臉上那肥肉一橫,牙齒一咬,雙掌突然加速。張二頭這一招“敢上刀山”本該是破王寶寶“排山倒海”的有效招式,但是王寶寶的力道卻勝張二頭幾倍,他不但沒有縮回,反倒勝券在握,隻聽得張二頭的一個臂膀被拍得“咯”一聲響,已然骨折。另一臂膀及時縮回,才得以保存。王寶寶心中得意,立即追發幾掌。張二頭吃痛,四下遊躲。可惜王寶寶的步法乃正宗八卦遊身之法,哪容張二頭躲避。不時,張二頭的後背又被拍中一掌。何小石遠遠的看著,為張二頭捏了一把汗。看他二人過招,心裏洶湧,竟情不自禁的比劃起來,那二人又重複適才的動作過了二十餘招,張二頭已經險象環生。王寶寶再次使到“排山倒海”那一招。何小石看得眼熟,心想,快快躲開,萬不能再出剛才那一招。可是那張二頭見來招,竟把另一隻沒受傷的臂膀再次伸出去擋,還是那招“敢上刀山”,這是他跟師父學來的得意招式,他一直跟著師父這樣學,師父告訴過他,這一招專破別人的出掌,師父怎麼教,他怎麼用。此刻遇敵,自然反應上來。早忘了適才所吃之虧。王寶寶臉露邪笑,道:“找死。”一旁的何小石“啊呀”一聲叫了出來,竟忍不住喊道:“為什麼不躲呢!”聲音未落,張二頭的另一個臂膀也被打得骨折。隻見張二頭痛苦躺到地上,也不知還能否動彈。可是何小石這“啊呀”一聲急卻被王寶寶聽到。王寶寶朝聲音望來,看見是個乞丐,臉上的肥肉又一橫,雙眉橫豎怒道:“哪裏來的野小子,在這裏偷看。”說完,朝何小石衝來。何小石心裏一急,慌忙逃退。卻不料那王寶寶來勢及凶,轉眼便追上了何小石。何小石沒有想到這個胖子跑起來這麼快,站在王寶寶麵前,才發現自己個子有多矮,多小。隻嚇得一聲不吭。王寶寶垂眼蔑道:“叫你偷看。”說完一巴掌甩了過去,重重的打在何小石的臉上。何小石頓覺眼冒金星,他活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打巴掌。隻狠狠瞪了王寶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