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入宮衝喜(1)(1 / 3)

煙落好似陷入一場沒有盡頭的夢,又似在迷霧中茫然奔走,不知該往哪去。轉醒時,已不知人世幾許,她隻覺得整個人空蕩蕩的,心似乎被剜去。想起孩子,她猛地坐起身,下身仍有淤血不斷地湧出,清晰地提醒著她,孩子已經沒了。

“煙落,你醒了?”

耳畔似乎是娘親的聲音。煙落一驚,她偏過頭,才看清自己已回到尚書府,回到自己房中,回到了原點。是風離禦將她送了回來。

“娘。”煙落怯怯望向李翠霞,低低喚著。她被七皇子休離,隻怕娘親又要失望了。

李翠霞“嗯”了一聲,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二人沉默片刻,有小廝跑入房中,急道:“宮中來了聖旨,老爺請夫人與小姐速速前去迎旨。”

宮中聖旨?!煙落與李翠霞對視一眼,皆不明所以。容不得多想,李翠霞趕緊扶著虛弱的煙落,來到前廳中。

劉公公帶著數名太監滿麵帶笑踏來,他展開手中聖旨,高聲道:“戶部尚書之女樓煙落聽旨。”

一眾人等齊齊跪下迎接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戶部尚書樓封賢之女樓氏煙落,秀毓名門,才貌雙全,品性嫻熟,祥瑞世德。特召入宮,冊正五品婉儀,侍朕左右。望能勉效頻繁之職,端禮法於深宮。承聖天之仁恩,永綏後福。欽此!”

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久久回蕩著。

煙落跪在地上,與李翠霞麵麵相覷,皇帝封她為正五品婉儀?她以為自己聽錯。耳旁是樓封賢與樓征雲山呼萬歲之聲,“臣等領旨謝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煙落茫茫然被樓征雲拉下叩禮,可她仍是一頭霧水。她曾是七皇子的侍妾,即便被休,入宮也不合適吧。

“恭喜婉儀,賀喜婉儀!”劉公公上前賀喜。

樓征雲見妹妹還在愣愣發呆,慌忙推了推她,小聲提醒道:“煙落,還不謝劉公公。”

煙落一僵,盈盈拜倒致謝,然眸光卻定定注視著地麵。突然,她猛地抬起頭,雙腿跪著向前挪動一步,大聲道:“民女乃被棄之婦,尚書府肯收留已是萬幸,怎敢高攀入宮侍奉皇上。望公公明察!”

樓征雲慌忙將煙落拽至身後,忙往劉公公手中塞入一錠金子,掩飾道:“舍妹大病初愈,神智尚不清楚。公公不要介懷。”

劉公公望了煙落一眼,好言勸道:“君無戲言。樓婉儀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煙落聽罷,整個人重重向後一傾,如被狂風刮倒的樹枝,瞬間失了支持。

送走劉公公,樓封賢與樓征雲同時鬆了口氣。二人皆是冷汗直下,剛才煙落竟想抗拒聖旨,險些釀成大禍。樓征雲上前將煙落扶起,心疼道:“煙落,你身子未好,不能久跪。”

李翠霞止不住眼中酸意,低泣道:“我的煙落怎這麼命苦。好好地懷了皇嗣卻沒了。皇上都半百的歲數了,能有幾日奔頭。眼下又病著,可憐煙落入宮就要守活寡了。”

樓封賢一聽李翠霞口無遮攔,冷聲斥道:“皇上的龍體豈容你胡言亂語?仔細著說話,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李翠霞自覺失言,臉色慘白。

“唉。”樓征雲哀歎一聲,實在不忍麵對煙落,拂袖欲離去。

煙落卻拉住樓征雲的衣擺,問道:“我瞧著哥哥與爹爹沒有我這麼驚訝,皇上不是病著嗎,為何突然要煙落進宮呢?你們是不是知曉緣由?”

樓征雲心知瞞不住,喟歎道:“皇上病危,昏睡不醒。有江湖術士說要尋一生辰八字相合的女子入宮衝喜。戶部二位侍郎大人遍尋戶籍史料,唯有你一人合適。所以……”

“我曾是七皇子的妾,如何能跟皇上,這豈不是有違倫常?”煙落忍不住問。

“倫常?”樓封賢冷冷一笑,一臉鄙夷道:“化外之民懂什麼倫常?風離天晉是蠻夷血統,他母親就是他祖父的妾室。與化外之民道倫常,無疑是對牛彈琴。”

煙落暗暗一驚,她第一次見到爹爹露出厭惡的表情,仿佛他與皇帝有深仇大恨般。她終於明了,隻問:“七皇子為了給他父皇衝喜,所以才休了我,打掉我腹中的孩子,是這樣嗎?”

樓征雲哀歎道:“是的,其實七皇子也是無奈。”

“哥哥!你為何要替他說話?”煙落情緒失控,突然喊起來。她心裏有酸楚與疼痛翻疊交錯,仿佛傷口被撕開又撒上鹽,痛上加痛。

樓征雲望著她憤然的雙眸,一時語塞,“煙落,我……”

煙落冷冷一笑,“非但是救他的父皇,也是為了保住他日後的皇位吧。所以就要我腹中孩子的命?”

樓征雲見她甩袖要走,忙拉住她的胳膊,再度勸道:“你蒙此劇痛,我如何不心疼?皇上已是風燭殘年,我怎忍心你一輩子守寡。煙落,橫豎你總是七皇子的人。聽哥哥一句話,牢牢抓住他的情意,甚至是助他一臂之力。他登上禦座,你才有出路。”

“牢牢抓住他的情意?”煙落似聽見極大的笑話,她訕笑著反問:“哥哥,你覺得他對我有情嗎?”

樓征雲頓然無語。

煙落輕笑著搖頭,撩裙離去。

三日後是術士選定的良辰吉日,宮中派人來迎。有宮中的嬤嬤上前替煙落蓋上紅蓋頭,如撒下一襲巨網,籠罩住她的命運。太監尖細的嗓音刺破雲霄,喊道:“起轎!”

軟轎搖晃著啟程,從此將煙落載入千重深宮。

今日天陰沉沉的,始終沒有太陽,西風緊,吹得兩旁樹枝直顫,沙沙聲叫人心中煩躁。

待停轎後,有數名宮女迎煙落步入喜殿。隔著紅蓋頭,煙落瞧見地麵皆用白玉鋪設而成,內嵌金珠,鑿地刻出九條金龍,有閉目養神的,有疵目咧嘴的,神態各異,栩栩如生。蓮足輕踏而過,不覺冰冷,隻覺溫潤。皇宮窮工極麗,奢華至此,令她深深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