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宮女上前將畫執起,呈獻在皇帝麵前。半柱香便可成就如此一幅巨畫,畫中重巒疊嶂連綿起伏,座座繁華的郡城點綴其間,不可謂不奇也。
使節頗為自豪,稱道:“此女是我南漠國有名的才女。此畫畫的是南漠國廣闊綿延的疆土,以此畫獻貴朝皇帝。不知皇上能否回贈一幅?”
皇帝與皇貴妃臉色俱變。南漠使節此舉著實有炫耀之意,更是譏笑風晉皇朝乃遊民蠻族統治,不懂文人風雅。司凝霜目光緩緩掃過席下,見映月神情閃爍,時不時向這邊望來,似有話要說,她挑眉問道:“映月,你可有建議?”
映月出列跪拜,清亮悅耳的聲音徐徐響起,“此畫速度雖快,可畫工不過爾爾,比家姐樓婉儀差了許多。”
語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看向煙落。
煙落一驚。映月這麼做,無疑是陷害,將她推至風口浪尖。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無所適從。
司凝霜雙眸一亮,喜形於色,望向煙落問道:“樓婉儀,果真如此嗎?”
煙落立即出席,俯身跪地,一臉惶恐道:“舍妹謬讚,臣妾萬不敢當。”
“樓婉儀謙虛了。早就聽聞樓婉儀是聞名風晉皇朝的才女,刺繡作畫,吟詩對句,彈琴下棋,皆是了得。百聞不如一見,不如今日讓妾等開開眼界?”接過話的,正是豔光四射的駱瑩瑩。
煙落忍住怒氣,將質疑的眸光投向風離禦,卻見他悠然把玩起手中的琉璃酒盞來,神情像是等著看好戲。煙落氣急,他的兩名妃子齊齊刁難她,他竟坐視不理。此人當真是薄情寡義。
煙落正哀歎間,風離澈卻出聲替她解圍,這令她十分意外。
風離澈緩緩道:“鄙宮倒是有一幅珍藏已久的風晉皇朝山河圖,回贈貴國,不知貴使意下如何?”說罷,他執起手中酒盞,朝南漠國使節點頭示意,抬袖一飲而盡。
南漠國使節隻笑不語。
司凝霜凝視煙落片刻,眸中含了幾分淩厲,冷聲道:“南漠國現場贈畫,心意別致。一幅畫而已,相信樓婉儀定能為風晉皇朝增光。”
煙落不好再推辭。她盈盈叩拜,道:“請容臣妾稍作準備。”
司凝霜揮手示意她從旁準備。
煙落緩緩退席,心中思量著:自己此番若不畫難免招人笑話。若是畫,亦是兩難。她的畫不過是自學而成,南漠國那名才女顯然師出名門。論速度,她頂多與南漠國才女旗鼓相當,要如何勝出一籌?
夜風簌簌,吹得粉色花瓣如春雨般灑落,有幾許落在煙落肩上。腦中靈光一現,她計上心來。
片刻後,宮女們備好三丈左右的畫帛,平鋪在地上,底下墊著厚實的木板。眾人皆是不解。如此巨幅,是南漠國才女所畫的幾倍大,要如何在半柱香內完成?
風離禦收起閑散的模樣,他目不轉睛地瞧著煙落,神情漸漸凝重,眉心似有化不開的烏雲聚攏,且愈聚愈多。
四盆滿裝著墨水的金盆擱置在畫帛的四個角落之上,煙落挽起淡紫色的羅裙,在裙下擺處撕裂少許,分別係緊於腳踝上。她又將兩丈綢綾纏繞挽在肘間,如同拖曳著兩條長長的仙帶。緩移蓮步,她走向宮廷樂師跟前,輕聲吩咐,“七弦琴主調,兩席琵琶,奏《升平樂》。”
作畫還需配樂?眾人更是茫然,神情難掩期待之色。
焚香,樂起,煙落亦是蓮步輕抬,朝畫帛走去。
《升平樂》是極大氣的宮廷樂曲,起調平緩低沉。煙落脫了雙鞋,甩袖一揚,雙手平舉額前,翩然起舞。她腳尖輪個輕點,分別蘸了濃墨,在畫帛之上錯步行走,留下一點一點交錯的墨跡。她身輕如燕,如漫步於雲中,長長的雲袖破空一擲,恰到好處地蘸了濃墨。垂首揮灑自如,雲袖在畫帛上層層飄掠而過,似勾勒出重重遠近的疊影。
廣袖揮灑間,她的衣裙上似有銀線繡成的重重花瓣,如煙霧一般,此刻隨著她的翩然起舞盈盈欲飛。她身姿輕盈,宛若遊龍,翩若驚鴻,嫵媚姿態令眾人皆看的是如癡如醉。雖沒有花雨飄墜,卻叫人直以為她正在落花紛紛中恣意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