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煙落震驚的是,昔年葉玄箏是因向風離禦下蠱毒,被人告發,葉玄箏拒不交出下蠱所用的藥引,皇帝勃然大怒,以迫害皇子為名將葉玄箏永遠禁足於長樂宮。誰曾料想葉玄箏鬱鬱寡歡,投水自盡。風離禦的蠱毒無解,月月要受非人的折磨。皇帝心疼風離禦,對風離澈日漸疏遠。此後為了彌補司凝霜母子,皇帝封司凝霜為皇貴妃,風離禦則成了繼承皇位最炙手可熱的人選。
這裏麵必定有隱情,葉玄箏好強的性子,怎會如此不堪一擊,自行了斷?再者葉玄箏一死,等於畏罪自盡,葉玄箏怎會這麼笨?煙落清楚記得,琴書曾說,下“月虧之蠱”的人是司凝霜。難道說司凝霜為了構陷葉玄箏,不惜向親子痛下毒手。這等泯滅人性的狠毒,有可能嗎?
煙落又突然想起,慎刑司一夜,她聽到的秘密便是九個字:“葉玄箏,依蘭草,醉春歡。”九個字,承載著一條無辜的生命,究竟說明了什麼?這與葉玄箏的死又有怎樣千絲萬縷的聯係?
與風離澈一席話,不知不覺中竟聊到月上柳梢。
夜幕垂落,燭火一盞一盞點亮起來。煙落嫻靜的麵容染上燭火,似覆上一層溫暖的橘紅光芒。她唇角揚起溫柔淺笑,宛若新月。風離澈瞧得癡了,竟想伸手去觸碰這美麗的弧彎。
察覺他的靠近,她連忙退開,淺笑道:“叨擾一整天。天都黑了,再不回去,等會兒琴書可要打著燈籠滿處尋了。”
“哪的話,都沒有招待你,中午就用了些糕點。”風離澈尷尬收回手。他不知自己怎麼了,隻覺與她細細說著話,看著她溫文嫻靜的神情,心內出奇地安靜。
“太子殿下宮中的糕點,皆是極品,令我大飽口福。”煙落“咯咯”笑起來,聲音清脆若簷間風鈴。
“讓你聽我怨訴這麼久,真是委屈你了。你若喜歡這些糕點,我讓靜蘭給你送去便是。”風離澈柔聲說著。
“罷了,我隨口說說,太子殿下還當真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煙落長了許多見識。更明白日後要如何在深宮中自處。”話至尾音,煙落麵上忽然多了分落寞。
風離澈眸中閃過不忍,瞧著她頭頂上的發旋,柔聲問:“在宮中,你過得很辛苦嗎?”
煙落垂眉苦澀一笑,“我本是福薄之人,大約此生隻能伴著青燈苦佛,聊度餘生。辛苦不辛苦,又有何分別?”說著,她微微紅了眼圈。
他瞧見她眼眶濕潤,忍不住問道,“你還惦著他?”
她知風離澈指的是風離禦,抬頭,眸中一片清冷,她寒聲道:“他害我至此,我隻恨他。”
他微愣。
忽地,她澀然一笑,如一朵幽冷的花兒在寒夜中綻放,“告辭。”
他望著她那掩不住失落與迷茫的背影漸漸遠去,風吹過,不斷地掀動著她寬鬆的裙幅,似想振翅高飛,卻又飛不出去,她的雙翼,早被硬生生折斷。
從景和宮出來,煙落回到了飛燕宮。遠遠瞧見殿門前有好幾個人杵著,再仔細看竟連劉公公都在。煙落立即覺著不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正欲進殿。
入畫出手阻攔,漲紅了臉道:“娘娘不能進去。”
“為何?”煙落疑道。
“皇上來了,琴書在裏邊……裏邊侍寢。”言罷,入畫將頭埋得極低。
“什麼?!”煙落一臉驚愕,一把揪住入畫的衣領,不敢相信道:“你說什麼?!”她極生氣,強大的怒意如陡然躥起的火苗般,瞬間便淹沒了入畫。
入畫嚇得哆嗦著唇,說不出一個字來。
劉公公忙上前勸阻,“順妃娘娘,琴書本是一介宮女,此乃殊榮,娘娘何必動怒?”
“殊榮?”煙落咬牙一字字迸出,鬆開了入畫,她冷眸瞪著劉公公。皇上時日無多,侍寢得寵,怕隻有曹嬪那種貪圖榮華富貴之人才會引以為榮。
“娘娘,您千萬不要在此喧嘩呀,萬一驚擾聖駕,這責任咱擔當不起啊。”劉公公好言勸道。
煙落漸漸恢複冷靜,將入畫拉至無人處,小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娘娘,泛舟時皇上見娘娘沒去,隨口問了一句。奴婢如實回答了。遊船回來後,皇上來了飛燕宮,問娘娘落水後有沒有傷著。奴婢心裏沒底,不知該如何說,好在琴書趕回來了,替娘娘說辭掩飾一番。奴婢以為無事了,哪知皇上突然看上琴書,要琴書侍寢。這不,到眼下還沒出來。”入畫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愈聽煙落愈是愧疚,臉色一點一點慘白。都因她在風離澈那邊耽誤太久,才導致皇帝看上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