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我為皇,你為後(2)(1 / 2)

“我的身世,宛琴想必都告訴你了吧。”風離禦輕輕說著,神色有著淒清的寒意。

煙落默默無聲,輕輕頷首。低頭瞧著地上精心雕琢的花紋,底薄的繡花鞋踏上去,依稀能感受到地麵凹凸的蓮花紋。她想德妃若在世,該是何等風光。可惜,往事已矣。

近至殿前,“景月宮”三個金築大字幽冷懸掛著,年歲已久,鍍金早已褪色,隻餘泛黑的輪廓。景月宮?她從未聽過。

“當年母妃有孕,父皇龍顏大悅,命人日夜趕造這座華麗的宮殿。最奇之事,最美之景,便是這殿前池中能倒映出無數明月,故稱‘景月宮’。窮工極麗,奢華無度,隻待母妃產子後從杏林苑搬來。可惜母妃一日都沒能住上,便含冤去了。這裏亦被封宮荒棄。”風離禦推開沉重的宮門,一室的黑暗,濃烈的沉香味,竟像是推開了一段古老的時光。

煙落心中悵然。

風離禦摟緊了她,自懷中摸出一個火折子。片刻,有如豆火苗幽幽跳動。昏黃的光暈照耀著曾經富麗的雕梁畫棟,別有一番心酸的味道。

煙落瞧仔細了,裏麵擺放整齊,沒有蛛網橫纏,十分幹淨。心中好奇,她口中已是問出,“你常來打掃嗎?”

“嗯。”風離禦頷首,又道:“宛琴與我隔幾日輪流來。”他取過擱置一邊的拂塵,輕輕掃過雕棱花窗,再是案幾坐凳,神情細致又認真。

替自己的母親盡一份孝心,這樣的心意,煙落感動在心。她靜靜立在一旁伴著他。也不知過了多久,風離禦終於將每一處角落都仔細拂去落灰。直起身,他拉著她,往殿門後走去。

殿外是一處空曠之地,月光如銀,傾瀉在他如墨緞般的長發上,似為他籠上蒙矓的煙霧。周遭寂靜如水,偶有一兩隻蟲兒在樹叢中悲鳴幾聲。

風離禦撥開幾處灌木,裏麵露出一個略略高出平地的小土丘,上麵豎立著一塊光滑的漢白玉石碑。煙落抬起火折,照上石碑,卻發現上麵空無一字。無字碑,想必是不能寫且不敢寫。

“這裏是你母妃的安息之所?”

風離禦搖一搖頭,神色如夜色一般幽暗,再瞧不見邪氣狂放的光彩,他啞聲道:“這隻是衣冠塚,母妃至今仍草草埋在亂葬崗,那麼多孤魂野鬼,那麼多墳頭,我也不知究竟哪裏才是她的歸宿。”

煙落走上前,緩緩屈膝,跪在了無字碑前,深深三叩首。她叩首,不僅因德妃是風離禦的母妃,也是對無數冤屈埋葬在深宮中的孤魂,聊表一分她的悲憫之意。起身時,她眸光明亮勝過當空皓月,語意含著犀利,一字字道:“禦,我們徹底扳倒皇貴妃?如何?”

寂夜裏,有落花簌簌落地。

風離禦伸手撿起其中幾朵,默默放在無字碑前。身軀頹然靠向一旁的樹幹,他漸漸向下滑去,直至屈身坐在鋪滿落葉的草地上。伸手,他將她拉入懷中,攬住她的纖腰,吻一吻她微紅的臉頰,神色愈加悲戚。

明月高懸於空,將他的悲傷與隱忍照得無處容身。他不答煙落的話,隻兀自靜靜說著:“今晚是母妃的祭日。”他的聲音空洞,像寂靜的夜。

她毫不意外,今日的他身穿黑衣,又來到無字碑前,定是想在夜深人靜時來悼念他的母妃。她將臉貼在他心口,一同感受著他心中洶湧翻滾的劇痛。從前,他曾殘忍對待她,她一直以為他是冷酷無情的。可他,亦有如此脆弱之時,亦有月虧之蠱發作痛不欲生之時。她明白的,殺母之仇如大山壓得他無法喘息,他的邪氣,他的冷酷,他的無情,都是掩飾苦痛的偽裝。當偽裝盡數卸下時,他也是這般活生生的有情有悲有喜之人。

良久,他悵然歎息,微抬的眼眸似在仰望星光閃爍的天際,他臉色惘然道:“宛琴,她是我母妃族人中唯一的親人了,我卻沒有照顧好她。她的性子這麼烈,竟不惜侍寢……都是我無能,才累得她如此。本想等我坐上九五之尊再翻案,宛琴竟是等不及了。煙兒,我真沒用,我保護不了你,也保護不了宛琴。我什麼都留不住……”

她自他身上坐起,一手捂住他薄如鋒刃的唇。她的眸中滿是堅定,鼓勵他道:“徹底扳倒司凝霜,我有八成把握,除了琴書手中的證據。”她頓一下,唇邊掠過狡黠的笑,“我自有扳倒司凝霜的籌碼。你隻管等我消息,五日之內定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