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落心中一痛,他這樣叫她,他這樣的語氣,無疑是怨恨她,指責她。她這一聲“娘娘”的稱呼,是建立在血腥與殺戮之上的。為了風離禦,她犧牲了那樣多,背叛的又何止是對慕容傲的感情?
煙落勉強一笑,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你沒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慕容傲聽罷,瞳孔收縮,再收縮,最後滿目皆是淒然,字字嚼著悲慟道:“聽聞下月初一是你的封後大典,恭喜了。”
他的話,無疑在她心口狠狠紮了一刀。他的目光那樣哀傷,讓她心煩意亂。她知道他怪她,說好一同扳倒風離禦,說好一同相守,說好要過一輩子的。可她卻變心了,她倒戈風離禦,她設計構陷風離澈。
她別過頭,不敢再看他。
佇立良久,慕容傲眸中隱忍的苦痛更甚,“我離開,不過是春去秋來,想不到已是物是人非。”
明白他是指她移情別戀。煙落神情更是難堪,轉身欲進入禦書房中。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麵對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也許不相見,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
慕容傲望著她決絕的背影,聲音一瞬間嘶啞了,“煙落,我想著你、念著你才能活下來,我等著、盼著娶你為妻。可是你……卻要我親眼見他娶你為後……你還不如讓我死了……”
煙落停下,仿佛有人將重錘一下下砸向她心間,痛得麻木。眼眶酸脹,她拚命忍住淚:“侯爺千萬別這麼說,我不值得你如此。”晚風陣陣,一掃白日的悶熱。她身上本是汗濕,此刻被風一吹,瑟瑟直抖。
慕容傲眼底晶瑩,卻一彎唇角,似苦笑出聲:“不值……”
煙落幾乎是逃開,推開禦書房的殿門,倉皇進入。她一刻都不能多待,她不知該如何麵對他,慕容傲最吸引人之處,便是他一雙清澈明淨的眼眸,好似脫俗的天空,無一絲雜質。可如今,這樣的雙眸中滿是愴然,滿是傷痛,她不忍去看。她知道,是她的薄情寡義,傷了他的心。
入了禦書房,煙落忙將門緊緊地關闔上,將慕容傲的一切盡數隔絕在門外。
眼前,風離禦背對著她,似乎在看著一卷明黃色布帛。聽見煙落進來,風離禦頭也不回,隻沉聲問:“你等了多久?”
煙落緩緩答:“還好,並不算太久。”
風離禦回頭,覷一眼她略顯發白的唇色,還有秀眉間的疲憊,顯然她等了很久。鳳眸中添了幾分黯沉,他的聲音聽起來極不自然:“你擔心我會對慕容傲不利?所以一直守在門外?”
風離禦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反倒令煙落語塞。
“你還沒用晚膳吧,這裏有一碗燕窩粥,還沒涼。”他指一指身旁案幾,徑自坐回書案,開始批閱奏章,不再理會她,隻丟下一句怨言:“以後別總沒個時間,折騰自己,餓著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雖是怨言,卻含了一絲暖意。在外麵等久了,煙落確實又餓又累。斂裙落座,她執起白瓷湯勺,就著燕窩粥徐徐吃了起來,漸漸覺得身子都暖和起來。
少刻,風離禦自堆積如山的奏本中抬頭,見煙落手中粥碗已見底,俊眉徐徐舒展開:“此次慕容傲得勝歸來,非同一般。他全殲日月盟在涼州的老巢,並將日月盟的亂黨賊子全部整飭收編,這樣大的功勞,自先帝開國以來,還未曾有過。”
煙落一驚,擱下手中湯勺,水眸牢牢盯住他,不能置信般。
風離禦神情閃過陰鬱,劍眉聚攏了深重的雪峰寒氣,咬牙道:“你在擔心什麼?你以為如今我能耐他何?慕容傲手握先帝昔年密詔,昔年先帝要他隻身臥底日月盟,自內部將其瓦解,並允諾他,日後事成,官拜左相。如今他回來,要我按照先皇的旨意尊他為左丞相。”
煙落美眸圓睜,手一震,“哐當”一聲碰翻了手邊的瓷碗。慕容傲得勝歸來,全殲日月盟逆黨?官拜左丞相?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的思緒全亂了。
風離禦手中緊緊握著一卷明黃色的布帛,眸光冷得似九天玄冰,激起無數鋒芒碎冰。“呼”的一聲,他將明黃色布帛丟至她腳邊。
布帛貼著腳邊,有一陣軟膩的感覺。煙落抬眸,對上他陰鷙的目光。
風離禦挑眉,寒聲道:“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煙落望著他冷然的目光,陌生,帶著隔離的意味,仿佛她與他已是離了百丈遠。她所有的思想一掃而空,隻空空地想著。時光被緩緩地拉長了,凝了一條條細線,一圈一圈纏繞在他們脖間,漸漸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