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慕容成傑率先出列,字字鏗鏘道:“皇上,臣以為皇後娘娘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先戕害梨妃娘娘小產,致其頑疾纏身。後又推倒月妃娘娘,致其難產而死。皇後娘娘本非善類,且德行有虧,心腸狠毒,皇上斷斷不能留。”
刑部尚書李文清旋即出列:“安邑郡王此言差已,據刑部目前收集到的證據而言,並不能直接證明梨妃娘娘小產是皇後所為。更何況,月妃娘娘枉死,隻梨妃娘娘一人證詞。據此不足以定罪。”
慕容成傑冷冷一笑,毫不退讓,緊逼道:“皇後娘娘手段高明,做事不留痕跡。李大人請仔細想,這兩樁事中,除了皇後娘娘以外,誰能從中獲益最大?難不成,月妃娘娘會自己跌倒害死自己不成?當時分明隻有皇後娘娘近在月妃娘娘跟前,這點有眾多人證。”頓一頓,慕容成傑斜覷一眼李文清,冷道:“不知李大人可有不是皇後娘娘所為的證據?”
李文清啞然,憋紅了臉,不再言語。
慕容成傑一臉正色,大聲道:“國有定例,風晉皇朝一貫奉行有罪推定之製,皇後娘娘若拿不出非自己所為的證據,不能替自己辯解。按風晉皇朝法製,便是罪名成立。”言罷,慕容成傑雙目瞪若銅鈴,眸光陰森若禿鷲,直直盯住煙落,寒聲問:“皇後娘娘可有辯解之詞?”
煙落神色平靜如冰凍三尺,唯有轉眸的一瞬閃爍出芒刺般的寒光,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憑皇上聖裁。”她能辯解什麼呢?映月在鐲子中放了麝香,紅菱在墨中做了手腳。映月故意摔倒,她怎能說出來?說了誰又會相信?
大殿之外,寒雪如飛絮扯棉,一片一片飄墜,覆蓋了天地一切。她隻能讓這秘密隨著大雪一起被掩埋,永不提起。
風離禦單手揉了揉眉心,瞧著煙落一副慷慨凜然、大義赴死之狀,俊顏滿是無奈。他擺擺手,隻淡淡問:“那以安邑郡王之見,該如何處置皇後?”
慕容成傑上前,進言道:“自然是廢後?”
“廢後?”風離禦輕笑一聲,眼角餘光冷冷掃向慕容成傑,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龍椅扶手,一下接著一下。沉寂的聲音,回響在大殿中,教人猜不透他此刻所想。
右相易兆一見這等情由,不免急了,趕緊上前暗示風離禦道:“皇上,皇後娘娘失德,斷斷不能縱容。”
風離禦眸色冰冷,出人意料道:“可朕屬意立宸兒為太子,若宸兒母親為廢後,日後叫宸兒如何在宮中立威?此等難題,朕還想請教安邑郡王。如何才能既懲治皇後,又不影響宸兒日後的威望?”轉移話題,風離禦將難題踢回給慕容成傑。
立太子之言一出,滿朝皆嘩然,當下議論紛紛。
慕容成傑臉色瞬間鐵青,略一思忖,旋即進言道:“皇上尚年輕,日後還會有很多子嗣,此時就立太子,言之尚早。況且,即便要立,臣提議,兩名皇子尚在繈褓之中,曆來立太子不過是立長或立賢,皇上為何不立皇長子為太子?”
刑部尚書李文清旋即出列,字字陳情道:“皇長子七月餘就早產,身子比旁人弱,現下仍在禦醫院看護。立太子曆朝來當立賢,月妃娘娘資質平平,並無建樹,其子實在不宜立為太子。皇後娘娘資質聰慧,才情望及風晉皇朝無人可比,其子定是天資不凡。臣讚同立嫡出的皇二子為太子。”
“可皇上畢竟年輕,此時立太子,實在太早。”慕容成傑不想話題被轉移,皺眉強辯。
風離禦適時介入一句:“昔日朕與風離澈明爭暗鬥,達數年之久,想必各位都親身經曆。緣何至此,皆因先皇遲遲不立太子。前車之鑒,為免重蹈覆轍,禍起蕭牆,朕作此決定,亦是斷了日後皇子們的紛爭,眾愛卿以為如何?”
眾臣紛紛出列,鄭重拜倒,山呼道:“皇上聖明。”
慕容成傑臉上飛快劃過寒意,眸中精光一輪,計上心來,斂衣叩首道:“皇上要立皇二子為太子,臣無異議,隻是請皇上效仿前朝明君。”
風離禦微微眯眸,不解道:“何意?”
慕容成傑朗朗大聲,道:“前朝孝文帝欲立幼子為太子,又恐其生母正當壯齡,為防外戚專權,借故賜死其生母,才立幼子。”
風離禦一驚:“你要朕賜死皇後?”
慕容成傑大聲道:“是!”
“你!”風離禦握緊拳頭,指節寸寸發白。
再無人說話。
殿中極暖,熏得人人沁出一身汗。紅羅碳“撲哧撲哧”燒得正旺,偶爾揚起一星半點火星,那微弱的聲音襯得殿內愈加靜寂,連窗外落雪著地的綿綿聲響亦清晰可聞。
煙落唇邊含了端莊的微笑,靜默不語,仿佛生與死皆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