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涼州的這段日子裏,煙落聽說了許多關於風離澈身世的故事,每一種都將葉玄箏與南宮烈的私情描述地繪聲繪色。煙落不由地感慨,蒼天並未待薄風離澈,如今風離澈貴為國主,她心中的負罪感亦能減輕些。
入夜後,一輪潔白的月溫柔照在玉色窗紗上,漏進點點清涼月華。屋內一燈如豆,煙落靜靜坐在榻上,閑閑撥弄著手中流蘇,打發時間。
有人輕輕推門,煙落抬眸,瞧見是風離澈大步走進來。今夜他穿著一襲黑金袍子,燭光灑在他肩頭,令他看起來整個人好似寒冷孤寂的流霜。
風離澈在煙落榻前停下腳步,她濃麗的雙眸泛著點點水光,如滾動著的晶瑩露珠,此時正幽幽望著他。他心中一凝,開口道:“煙落,下個月初,我娶你為王後。明日有人來幫你量服製。”
煙落愣住。秋風初涼,自敞開的殿門徐徐灌進來,她衣衫單薄了些,冷得瑟瑟一縮。她且驚且疑,問道:“王後?”
風離澈嘴角一撇,眉一掀:“沒錯,就是王後。”這段時間他想得很清楚,他不想放她走,他要她成為他的妻子,陪他一生一世,以此償還她欠他的。
煙落有些迷茫,“我身份特殊,如何能嫁你?”風離澈做事果然一鳴驚人。她以為他會報複她、羞辱她。她等了那樣久,他卻隻是囚禁她,每日都來她殿中用膳,用完就走,也不多說話,奇怪之極,現下又突然說要娶她。
風離澈將她自榻上拉起,“這些不用你操心。此事我已向眾人宣布。今晚有宴席,你跟我一起去。”頓一頓,他追問,“對了,娶你一事,你沒異議吧?”
煙落吞了吞口水,幹笑一聲。哪有這樣的人,他都宣布了,還冠冕堂皇問她有沒有異議,真是多此一舉。
她站起身,婉言道:“走吧。”
風離澈覷一眼她月白色的長衫,長發素雅無裝飾,他擰眉:“就這樣?”
她反問:“那還要怎樣?”
他微怒:“去換件像樣的衣裳。”未等她反應過來,他已大步走向檀木衣櫃,翻找起來。
煙落美眸圓睜,瞧著風離澈將她的衣物一件件從衣櫃裏丟出來,外衫、披風,甚至內衫裏裙都被他丟了滿地。最後,他翻出一件芙蓉色廣袖長裙,遍繡暗金花紋,綴滿渾圓的虎睛石,璀璨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透著奢華的貴氣。
他頗為滿意,甩手丟給她:“去換上!”
她張口結舌,不就是參加晚宴,還這麼麻煩。可到嘴邊的抱怨在瞧見他一臉生硬後,她咽了回去。
他似不耐,催促道:“快去,難不成你等我親自替你換?”說著便去拉她的手臂。
煙落又驚又窘,猛地掙脫他,慌忙掩身至屏風後更衣。暗自咋舌,風離澈真是霸道,根本不容你說半個“不”字。
換好衣裳後,煙落挽了個桃花髻,簪上玉釵,配一對銀線流蘇耳墜。自屏風後出來時,整個人已是遍體璀璨,明豔不可方物。
風離澈正慵懶地斜倚在門邊,見她出來,眼底閃過驚豔。她有著極美的容貌和曼妙的身段,一抬眼,一甩袖都是無盡的風情。他問遍名醫,尋來神仙玉女草,一個多月下來,她的臉傷複原如初。
見他眼光灼灼落在自己身上,煙落有些窘迫,這件衣裳緊身,將她身姿完美勾勒出來。
風離澈唇角浮起一抹笑,慢慢道:“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古人所言果然不虛。”
見他出言輕薄,煙落氣急,紅了臉。她扯過裙擺,聊勝於無地遮了遮。
風離澈爽朗笑起來,一臂攬過她,朝外帶去:“走吧,別讓群臣等急了。”他最愛看她這樣羞怯無助的神情,令他心情愉悅。日久生情,相信時間定能令他侵蝕她的心,風離禦能給她的,他都能給。
晚宴設在王宮永華殿前。
風離澈拉著煙落,穿過闊葉林。秋日落了一地葉子,踩上去輕軟如棉,發出“沙沙”聲。他昂長的身影近在她眼前,幾縷長發隨晚風飄揚,如灑向天空的黑緞,時不時有幾縷拂過她的臉,酥麻地癢。
永華殿,殿閣輝煌,風景宜人,背後是碧波蕩漾的湖水,月色灑落,粼粼波光萬丈折射,好似掛在天邊的一卷銀色幕簾。席中名酒佳肴,鮮蔬野味,應有盡有。曲聲回蕩,悾悾悠悠,令人心曠神怡。
風離澈坐上主位,群臣齊齊出列,高呼“萬歲”。
琴瑟奏起,舞姬起舞,眾人開始享用佳肴美酒。
煙落默默吃著小菜,時不時能感到有大臣向她投來探尋和質疑的目光,犀利如鋒刃。
須臾,南漠國相斂衣出席,叩拜道:“國主,臣以為國主大婚,著實不妥。南漠國疆土綿延,百姓安居樂業。上次國主出兵,群臣多有微詞,如今國主欲奪風晉皇朝皇後為妻,萬一引發兩國戰事,禍及百姓,致使生靈塗炭,該如何是好?孰輕孰重,國主心中定有分明。若太上王在此,必會讚同微臣的意見。”
風離澈淡淡瞥一眼國相,飲啜一口酒,微諷道:“如今孤當政,國相以為比太上王如何?”
國相想一想,如實答道:“國主雷厲風行,謀略深遠,絲毫不遜太上王。”
風離澈側身斜倚,懶懶道:“既如此,孤執政,自當保爾等國泰民安。至於孤的家事,無需爾等操心。”他雖是懶懶閑語,語氣卻絲毫不容拒絕。
國相臉色微變,力爭道:“若因此兩國兵戎相見,當如何是好?”
風離澈不屑,輕嗤:“他能來,孤便叫他有去無回。”
聞言,煙落悄悄扯一扯風離澈衣袖下擺,小聲道:“澈,我既人在南漠國,就沒想過回去。你不必大費周章娶我,我不會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