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回頭一看，叫他的人，正是豆子。
豆子原在人群中維持秩序，偶然間看到一個背影很像靈兒，脫口而出一聲喚，一見到果真是靈兒，顯然吃驚不小，慌忙撥開人群向她跑過來，看她滿身沙塵，如同落水小狗，又孤身一人，再看她安然無恙，才忙問她有沒有吃飯，一邊口中大罵雁南：“臭小子，一點兒小事都做不好！”
看來，他早已知道了風厲的決定。
靈兒此刻還在狂喘，起初的幾十裏是馬兒馱著她，後兩裏地幾乎是她再拖著馬兒跑。
豆子看她的樣子，將隨身的水壺遞給她，道：“你回來做什麼？不要命了嗎？聽我的話，趕快回去吧！”
看到靈兒在喝水，他像是有感而發，用手肘拐拐靈兒，道：“靈兒，我給了你兩回水喝，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
靈兒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豆子看她的樣子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趕忙道：“不是，我隻是想說……”
“你娶了湘月吧！”那樣子，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
靈兒看他發紅的雙眼，將水壺扔回他懷中道：“我是不會娶湘月的！永遠也不可能！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便飛快地朝風厲的帳中跑去。
豆子撓撓頭，惱火地說：“兄弟一場，真不夠義氣，要是我一定會馬上點頭，湘月那麼好的姑娘，還虧待了你不成，你還不願意！”
豆子顯然已經被靈兒拒絕了湘月一事激怒了，以至於忘記了要阻止她進城。
城中一片狼藉、一片慌亂。
除了幾個用手推車推病人的家庭，大部分人都已經離開，四處散落著被百姓們丟棄的物品，士兵們正在清理街道。
回到風厲帳中，他並不在，隻看到燃盡的油燈，他昨夜一定又是徹夜未眠，不知道想出對策沒有？
此刻的靈兒才覺淒冷，並不急著將身上衣衫褪去，而是慌忙打開從秦州城帶回的包袱，裏麵的東西滿滿堆了一桌，好在老板有先見之明，用油紙幫她細細包了一層，雖然靈兒渾身濕透，但是包袱中的東西卻絲毫沒有收到影響。
拿起那淡青色的女裝，心中忐忑，他會不會喜歡？
她清楚地記得，風厲最喜愛的便是淡青色，害怕自己做男人的時間太長了，幾乎連她自己都已經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女人，有多久沒有穿過女裝了？會不會穿上女裝還是像個男人？
緩緩褪去身上男裝，躺在風厲的澡池中，慢慢清洗自己的長發，看著發絲隨著水波飄散，悠悠漾漾，幾乎半池，池中熱氣騰騰，瞬間將她身體中的寒意完全包裹，將自己埋入水中，凝視著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從未如此坦然地勇敢，毫無畏懼，毫無顧慮！
一直以來，她都不喜歡上天賦予她的這幅皮囊，總認為是一種折磨，而這一刻，她卻無比慶幸與歡欣自己的美貌，能讓他看到一個最完美的女人，她是如此感激，如此滿足。
換上層層疊疊的女裝，俯視身上每一個盤扣、每一片流蘇，用心整理。看向窗外，天色越來越沉，卻仍然不見風厲的身影。
柔滑黝黑的發絲的她的指間流轉，生靈一般隨著她的動作飄灑，形成發髻，撫順溫存，將發簪戴上，柔媚得無以言表。
她將胭脂水粉全部攤開，坐在銅鏡旁，將它們一一描摹在自己臉上。
原想讓自己看來麵如桃花，卻萬萬沒有想到，它們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被無法控製的淚水衝花，害得她隻得一遍又一遍地繼續。
夜已深沉，靈兒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化了多少遍，臉上都覺隱隱刺痛，鏡中人卻始終是頂著一張大花臉，忽然聽得門外腳步聲，是風厲！
剛剛拉上帳門的風厲已經敏銳地覺察裏間有人，來不及多想，一個箭步衝進去，鎖住那人的脖頸，是個長發女子！正覺奇怪，直覺手背上一陣濕冷，幾滴淚水降落在上麵，低頭仔細一看，原來是她！怎麼會是她？
心中仍有些不確定，試探著小聲喚道：“靈兒？”一時間看得出了神，卻忘記將她鬆開。
靈兒被他牢牢地捏住脖子，雙眼紅腫，盯著他的臉，淚流不止。
接觸到她的眼神，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慌忙將手縮回，將她放開，隻見她不停地咳喘。
看不出明豔動人，看不出傾城傾國，隻見到兩行清淚，緩緩而下。
原來她是女子！原來她真是女子！這個在他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如今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