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遊,杏花落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liu,妾擬將身嫁與,一身休,縱被無情無情棄,不能羞。”一曲輕快愉悅的歌聲,和著晃動的柳條,在路上回響著。一群玩鬧的少女相互追打調笑。太陽剛升起不久,這一群農家少女結伴成群到田間勞作,一個個粗服布衣卻不掩活潑愜意,勾肩牽手由遠及近,漸漸去遠。誰也不曾見到路邊的一棵大柳樹下有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子,正自癡癡望天,春風吹動她的裙服,她眼中仿佛淚光隱隱:“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哎呀,兩年一晃即過,卻不知飛揚身在何方?也不知他此刻毒好了沒有,千萬不要,”想到此處,心中砰砰亂跳,再也不敢想下去。 ` 此處地處莽山北麓,時約清明,正是萬物複蘇的時侯,地氣正暖,風吹不寒,人更顯得精神煥發。不遠處的一個樹叉上,一個小孩子正騎坐在上麵,破衣爛衫,蓬亂的頭發上沾著許多泥土雜草之類。他左手捏著一根細竹棍,懷裏鼓鼓囊囊的的不知裝了些什麼東西,一雙眼睛轉個不停。忽然見到前麵不遠處的一根樹叉上麵有一叢色彩鮮豔的蘑菇,臉上大現懼色,探出竹棍,劈哩巴啦一陣亂打,登時一股淡淡的臭味傳將開來,須輿散去。少年臉上大有得色,嘻嘻哈哈哼著悝曲,慢慢的順著樹幹滑了下來。一抬頭,隻見一個長發女子站在不遠處,正在衝著自己招手,連忙奔了過去,叫聲:“姑姑,您叫我嗎?”
那女子大奇,瞧不出這小孩子居然大有禮貌,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呀?為什麼要將那一叢蘑菇打壞呢?”
小孩子丟掉了竹棍,將左手在褲子上擦了擦,道:“我叫鷹飛揚,從很遠的地方來。那蘑菇顏色鮮豔,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幹脆將他打爛.怎麼了?”
那女子大奇,問:“為什麼顏色鮮豔就不是好東西呢?”
少年道:“前幾天看到有一隻小雞吃了一棵這樣的蘑菇,不一會兒就死了,所以我知道它不好,怕以後再有什麼東西吃它,幹脆將它打攔。”
那女子臉色緩和,笑意蕩漾,心中尋思:鷹飛揚,多好的名字,居然和他的名字一樣,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歡喜,又問道:“你多大了?怎麼會到這裏?”
少年說道:“我今年十歲了,我家在一座大山邊,我和老根叔在一起。前些日子老根叔忽然不見了,我出來找老根叔。”
那女子皺皺眉;“老根叔,老根叔是誰呀?你父母呢?”
少年道:“老根叔就是老根叔唄,從小就和我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誰?從小到大就隻有老根叔和我在一起呀!他教我讀書,寫字,捉魚,打鳥,捕兔子。”
女子大生憐惜,彎下身子細細看他。小孩子頭發烏黑零亂,臉上有兩三道傷痕。也不知在什麼地方劃傷的,臉紅齒白,眼睛特別有神。說道:“你一個人平常吃什麼?你有銀子嗎?”
小孩道:“銀子?銀子是什麼呀?我一路上都打雀兒,捉兔子吃的。我有一張彈弓,是老根叔給我的,”遞上一張彈弓。那女子接過一看,卻是一張上好的彈弓,金絲楠木作托,幾股堅韌的皮筋不知是什麼質地,做工精巧,式樣奇特。信手一拉,“嘣”的一聲,聲音清脆悅耳,順手還了給他:“那邊有一隻八哥,你能把它打下來嗎?”
少年左手握柄,右手拉弦,左腿微微彎曲,右腿微微後縮,臉上神情冷峻。女子看的心中歎服,少年站立的式子穩重無比,表情堅毅,隻聽“吱”的一聲,一隻八哥哀鳴倒地。少年走過去拾了起來,對女子道:“姑姑,您要嗎?我去多打幾隻給你吧!”說完,雀躍而去。
女子心中歡喜,想到:“這小孩子心地真是不錯,難得的是樂於助人。上天也真是奇怪,居然讓這樣一個小孩子和我相見,莫不是要我成全他嗎?”正在胡思亂想,身邊腳步聲響起,那小孩子拿了七八個死八哥走了過來,用柳條串成了一串,拿了給她,“姑姑,給你。”女子伸手接過,尋思:左右無事,不如幫他去找他的老根叔,對他說:“飛揚,我幫你去找老根叔,好嗎?”鷹飛揚大喜:“謝謝姑姑,謝謝姑姑!”翻了一個跟頭,快活不已。
那女子心中好笑,自己為何關心他呢?這小孩子和自己毫無關係,難道是因為他叫了我幾聲姑姑嗎?一手握了他的小手,到了一條小溪邊,幫他收拾梳洗了一下,走到了不遠處一棵大柳樹下,那樹下正有一匹棗紅馬吃草。她將小孩舉到了馬上,左手一撐翻身上馬。鷹飛揚看的瞪大了眼睛,女子問他:“你看什麼呢?”鷹飛揚道:“姑姑,你上馬的樣子真好看!”女子一笑,挽韁催馬,絕塵而去。
鷹飛揚騎在馬背上,兩邊樹木刷刷往後飛退,雙手緊緊抓住馬鬃毛,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歡喜,說道:“姑姑,咱們上哪裏去?”女子道:“前麵有一個市鎮,咱們去那裏去吃飯,買些幹糧,然後去找你的老根叔。”
一會兒到了一個小市鎮,二人找了一個飯館,小二將馬牽到後麵,打水抹桌。女子問道:“飛揚,你吃些什麼?”語畢,臉上忽然一紅。鷹飛揚道:“我想吃些兔肉,姑姑,可以嗎?”女子道:“好吧,小二,來盤兔肉,一盤牛肉,兩盤蔬菜,再弄一斤鹵好的牛肉打包,吃完我們帶著。”小二應了一聲,下去了。
片刻光景,小二托了一個托盤,另一手拿了一個油紙包。女子隨手摸出一塊碎銀子,“小二哥,麻煩你到附近幫他買兩套衣服,多的就給你了。”小二謝了一聲,歡歡喜喜的去了。
二人吃的正香,門口來了一個老叫化子,拄了一根竹杖,白發零亂,衣衫破爛,低聲乞討。鷹飛揚拿了半盤牛肉走了過去給他:“老人家,您有碗嗎?”老叫化道:“有,有,謝謝啦!”摸出了一隻破碗,抬頭對他看了兩眼,隻見這老頭白眉細眼,臉色紅潤,眼光卻是冷銳如刀。鷹飛揚也不在意,將牛肉撥入破碗中自顧回身去了。老化子嘴裏咕嚕了幾句,朝鷹飛揚二人的方向看了看,又搖了搖頭,拄了竹棍去了。女子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麼。又過了一會兒,小二拿了兩套土布衣服上來。女子謝了小二,拉了鷹飛揚上馬離開。待騎到一個小池塘邊,將衣服給了鷹飛揚:“小揚,你去河裏去洗一下,換好了衣服咱們再走。”
鷹飛揚下了馬,吱溜一下鑽進了水中,打水抓魚,忙的不亦樂乎。那女子也不著急,任他在水中玩耍,待他玩的累了,走到岸上換衣服,幫他將頭發梳攏了,打了他肩膀一下,“你怎麼這樣貪玩?”鷹飛揚道:“姑姑,你對我真好,我在水中玩了這樣長時間你也沒怪我,下一次一定抓兩條大魚給你吃吃!”女子笑了笑,問:“現在我們到哪裏去找老根叔呢?”鷹飛揚撓撓頭,一臉茫然。女子道:“我們先到你家去一趟,看老根叔是不是先回去了,好不好?”鷹飛揚道:“好!往東走,路好遠,我走了半個月啦,也不知什麼時侯能走回去。”
二人正要離去,身後傳來一陣零亂的腳步聲,待回頭,六七個高高矮矮的漢子圍攏了過來。走在前麵 的一個體形胖大,拳大如缽,腰間纏著一根鐵鏈,叫道:“喂!別走,呂姑娘,長勝幫飛虎堂吳剛前來報恩了!呂姑娘好大忘性,不記得三年前白沙渡之賜了嗎?”
女子一皺眉,緩緩站起:“吳堂主,一定要動手嗎?”
吳剛一揮左手,身後六條漢子抽出腰間刀劍,“呂姑娘,殺兄之仇無日敢忘。吳剛當然不敢和呂姑娘動手,敝幫幫主他老人家馬上就到,您請稍等一會兒,他老人家想你說兩句話,一切都由他老人家做主。”
鷹飛揚“哦”了一聲,站了起來,對那女子道:“姑姑,您姓呂嗎?他們是什麼人呀?”
呂姓女子溫言道:“我叫呂飛燕,今日有事不能陪你去找老根叔了。你先到南麵的集鎮,在大街上等我。”從懷裏掏出一些碎銀子遞給他:“假如明天還看不到我,你就一個人去找老根叔,姑姑以後一定能找到你,”提高了聲音:“長勝幫一方之雄,一定不會與你為難的。”
鷹飛揚看了看這七條大漢,“姑姑,我陪你在這裏,不好嗎?”
呂飛燕把他小手一拉:“你不聽我的話嗎?讓你走你就走吧!”
鷹飛揚無奈,對呂飛燕道:“姑姑,我在前麵等您,您一定要來啊!我們一起走,”回身而去,小小的身影漸漸去遠。
呂飛燕答應了一聲,目送他遠去,心中祈願:願上天幫他找到他的老根叔,鷹飛揚,這孩子和我倒是挺投緣的。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鷹啼,心中一凜:“不死神鷹梅濤來的倒是真快,今日也不知能否逃過這一劫”,心中怯意暗生,回身望去,有四條人影正在往這邊奔來,勢如奔馬,來的極快,不一會來到麵前。當先一人四十五六年紀,長眉細眼,胖胖的仿佛寺裏的如來佛一般,身後更有三人都是四十歲左右,風霜之色刻滿臉龐,渾身透著精幹,個個身材魁梧,眼神冷漠,望著自己一言不發。
胖老者一揮手:“這位定是呂姑娘了?路過敝處,怎麼也不知我們一聲,太見外了吧?”
呂飛燕一欠身:“梅幫主太客氣了,飛燕不敢。”
梅濤一揮手,“呂姑娘,咱們也不說別的,三年前敝幫吳強不知何故得罪了姑娘,白沙渡被你一劍穿心,今日怎麼的老夫也要討一個說法,長勝幫再不濟,老夫也不能讓自己的弟兄稀裏糊塗就這樣死了!”
呂飛燕道:“梅幫主,此事早已由天音大師轉告,事情經過他全知曉,何以今日說出此言?”
梅濤一揮手:“人是你殺的,天音也不過是事後聽說,怎知真假?吳強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這樣吧,呂姑娘江湖上闖下了好大的萬兒,老夫倚老賣老,你能接的過我十招,此事一筆勾銷。如接不過,老夫自然會到碧雲庵請罪!”
呂飛燕一笑:“能與梅老動手過招,死亦無憾,接不過也不是我師傅的過錯,卻不用梅老您去累她老人家清修!”
梅濤一笑,也不說別的,往前一邁步,雙手一圈,擺了一個起手式,“老夫一生唯對令師心服口服,今日身不由己,十招之誇,小一輩的你是第二人,也不算對令師不敬,你亮劍吧。”
呂飛燕也不言語,抽出腰中寶劍,迎風一抖一晃,“嗡嗡”之聲不絕於耳,左手捏個劍訣,進身上步,一招“玉女挑燈”,劍尖上指,左手似收不收,二團劍花往梅濤身前湧去。梅濤大笑,“玉女素劍名動江湖,今日得見大快我心。”左手一揮,大袖往劍尖迎去,右手大拇指捺出,輕飄飄往呂飛燕右肩而來。呂飛燕隻覺袖風如重錘,如大棒壓在寶劍上,諸多巧妙無從施展。對方大拇指如真如假,如虛如幻,封住了右方,下一招再也遞不出去。無奈之下,往回一抽身,“回首笑梅花”,一劍從肋下倒刺而出,刁鑽狠辣。梅濤大拇指捺下,左手衣袖依然迎著劍尖,“錚”的一聲,呂飛燕雙手劇震,一劍之威被梅濤衣袖盡數化去,一根大拇指已然要到眼前,雙腳力蹬,身子如一片樹葉一般在梅濤身邊飄過。梅濤右腳一抬,一記穿心腿踹出。呂飛燕躲閃不及,劍交左手,一式“劍橫西窗”,長劍往梅濤右頸劃去,卻是同歸於盡的招術,衣衫遮住右手在身底輕輕一送。梅濤身子往右一避,腳下卻是絲毫不慢,“砰”的一聲,一腳正中呂飛燕右肩,“咯嘞”一聲,臂骨已斷,人飛出一丈多遠。梅濤也不追趕,冷笑兩聲“尊師名動武林,怎麼教的弟子如此不濟。”呂飛燕也不言語,忍痛站起:“弟子愚鈍,有辱師傅顏麵,卻不是師傅教的不好。梅老如此托大,卻不知如何說起,三招之內僥幸得手,還請梅老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