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能這般斷定,萬一是皇後那邊故意使了計策呢?

皇帝左看右看,誰都不敢相信,又重重咳嗽起來,蒼老積淤的聲音,似乎情況很是不好。

薑亭月奇怪道:“聖上怎麼了?”

“中毒了。”陸慎垂下眼,淡漠望著屋裏的一切,冷的像是雪山沉淤多年的積雪,不見天日,綿密的冷沉,又帶了伶仃的自毀與厭惡。

“所以,聖上那邊查到了些東西,懷疑是自己兩個兒子幹的。更準確來說,是裏麵的人,都在互相懷疑啊!”薑亭月小小驚呼一聲,心道,刺激啊!

“還有皇後娘娘說的,三皇子自小養在宮外是怎麼回事?我從小在上京長大,從未聽過這些啊!”

陸慎冷笑一聲,譏諷道:“老皇帝幹的惡心事,又不止一樁兩樁,他哪兒敢讓外人都知道。”

薑亭月沒吭聲。

她跟聖上不熟,僅僅是年宴上遠遠的望過一眼罷了,但她爹很敬重天子權威,連帶著薑亭月,也不敢開這方麵的玩笑。

陸慎也沒有強迫她跟著厭惡老皇帝的意思,隻是輕輕攏著她的手。

他的手很冰,像是冬日裏的冷鐵,冰的薑亭月哆嗦了一下,她皺眉抱怨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是不是冰到你了?”

長長的鴉羽微動,所有厭惡與惡心的情緒,都被陸慎壓於睫底,他垂眸,目光清淩淩的望向薑亭月,那些亂七八糟凝在眼底的情緒,又轉而消融,像是春風過,帶著浮冰的河流,流淌過一地荒原,又迎來春暖花開。

薑亭月重重點頭,一點點縮回自己的手,在陸慎的目光下,她又解開自己毛絨的圍脖,將他的手圈在柔軟的長毛裏,嫌棄道:“手這麼冰,不許碰我,冷死了。”

陸慎像是被封印住了一般,僵直著身體,任由她將圍脖圈他手上,動作不算溫柔,甚至也不算細致,可他低頭望著,眼裏有什麼閃爍著。

整整一夜,從聽到那個秘密後,陸慎就沒辦法再控製自己一如往常般冷靜,整個人就像是崩潰邊緣的野獸,隨時都能發瘋,可她隨意一個動作,甚至都算不上溫柔,卻能讓他慢慢理智回籠。

“薑亭月……”他低低念著她的名字。

但薑亭月給他包好後,聽到裏麵又吵了起來,又回頭,俯身去聽裏麵的動靜,沒聽到他低聲的呢喃。

陸慎將她攔腰撈回來,強行將她的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薑亭月不耐煩拍著他的手,質問道:“你又怎麼了?”

“你說帶我來看戲,我正聽他們說皇貴妃的事呢!還沒聽到關鍵點……”

皇貴妃是賀蘭延生母,死後被追悼為皇貴妃,葬於皇陵中,已經十數年了。

聽說當年的皇貴妃,美貌才情,豔殺天下,聖上對她十分傾心,那才是真正的偏寵,對比起來,一騎紅塵妃子笑都算不得什麼。

“你要聽什麼?我給你說。”陸慎按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輕聲道,“什麼宮廷秘辛,我都知道,你想聽嗎?”

薑亭月眨眨眼,問:“你怎麼知道的?”

他不是五歲時就被送出了宮嗎?怎麼還能打聽到宮裏的秘密。

陸慎道:“看來上輩子的我,沒跟你說過這些秘密。”

薑亭月:……

“你最好別提上輩子。”她冷哼一聲道,“我還沒原諒你上輩子的事。”

也不可能原諒。

今夜陸慎所說的話都曆曆在目,薑亭月又不是個傻子,自然不會在孤立無援的時候跟他對著幹。

但他提上輩子,那就很讓人惱火了。

“好,我不提。”陸慎眼底的暖意淡去了些,看來上一世的結局,似乎很不好。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薑亭月有些受不了,又問:“你真知道那些宮廷秘辛?”

如果換一個人在這裏,薑亭月第一反應就是捂住耳朵,堅決不聽這些聽了就沒命的秘密,但換成陸慎,那就不影響了。

因為陸慎很厲害,就算有人要為這些秘辛殺人,那殺她之前,肯定得先殺陸慎,一般人殺不了他,而且她莫名的相信,陸慎不是那種會出賣她的人。

“嗯。”陸慎道,“我確實知道許多。”

要不要說呢?陸慎有些猶豫,他低下頭,嗅著她身上的暖香,那抹緊繃到極點的弦,終於慢慢鬆開。

薑亭月正期待著,卻見陸慎忽然偏頭,望向天邊,低聲道:“宮宴快要結束了,你該回去了。”

“你這人……”薑亭月咬牙道,“你故意吊人胃口,我才不想聽呢!”

她推開他的肩,沒好氣的問:“我們怎麼回去?”

“不急。”陸慎將揭開的琉璃瓦,重新擺回去,又對她伸手,笑道,“我送你回去。”

薑亭月不情不願,還是握住了他的手,悶聲道:“還不是怪你,我突然消失大半天,我阿娘肯定緊張得很。”

陸慎帶她從屋頂上下來,又繞開禁軍,從小路帶她出宮,一直快到宮門口時,他才解開圍脖,重新給薑亭月戴回去,低聲道:“我不便光明正大出現,你家馬車停的離門口近,你一出去便能看見。”

“哦。”薑亭月想也知道,他這個已經死去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露麵,更別說出現在皇宮裏。

陸慎又說:“等你回府,我將秘密,以書信傳你。”

薑亭月震驚道:“你留下墨寶,豈不是給我留了一個把柄?”

“嗯。”陸慎不在意道,“贈你一個把柄,那又如何?”

“太張狂了,我爹說,這副樣子,注定是要吃大虧的。”薑亭月搖搖頭,轉身提著裙擺便走的飛快。

夜風很涼,迎麵吹來時,沒了陸慎替她擋風,她很快又覺得冷,腳步匆匆,很快離宮。

她是女眷,身上有腰牌,守衛隻是看她看一眼,也沒說什麼,便放她離開了。

出了宮門,薑亭月一眼便望見自家馬車,匆匆趕去,手腳並用爬上車,桃喜聽到動靜,掀開簾子一望,驚道:“小姐,還沒到宮宴散的時辰,你怎麼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