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胡靈,從小跟著我四舅奶奶長大,隨四舅奶奶的姓。
據村裏人說我出生那年先是鬧蟲災,入夏又開始發大水,平日裏看著清淺無波的漠河撒潑般的淹沒了方圓十來個村子,莊稼牲口損失無數,直到七月十四中元鬼節,洪水才漸漸退去。
就在七月十四那天,我早產出生了。
據說我落地的時候沒哭,反而咧開嘴就咯咯咯的笑了,我爸媽覺得膈應,找來村裏的劉瞎子一問,劉瞎子掐了半天手指頭後卻皺著眉不肯說。
我媽一再追問後,劉瞎子才憋出幾句話:“這孩子八字極陰,命卻又極硬,我算不出來,應該就是百年一出的天煞孤星命,克天克地克父克母克兄妹克自己,總之跟她沾邊的人都能被她給克死,這孩子,最好不能留啊!”
劉瞎子說完這話就逃也似的跑了,也不知道是怕自己相得不準心虛還是怕跟我沾邊時間長了會克死他。
我爸抬手就想要給我掐死,我媽突然大哭起來:“造孽啊,我怎麼攤上了你這麼個玩意兒,虎毒也不食子,你不能髒這個手遭天譴啊,就讓她自生自滅吧,也算是給我的大寶積點德吧!”
說完我媽就給我用一床小包被裹了,連水都不喂一口,丟在炕角不聞不問了。
也活該我命不該絕,第二天恰好是我哥李宗寶的周歲生日,我們那兒的人都極其重視孩子周歲,不管生的男孩女孩周歲這天都會接上親朋好友開幾桌席麵,給孩子舉行抓周儀式,抓到的東西寓意越好預示著孩子長大就越有出息。
席麵上,四舅奶奶喝了幾盅酒,有些犯頭暈,進屋歪炕上想躺一會兒,就那麼發現了已經奄奄一息的我。
四舅奶奶說,那會兒我已經不會哭了,全身烏突突的,活像一隻被藥得半死的小耗子。
她找來米湯,又是灌水又是喂米湯的,好半天我才慢慢恢複了些紅潤的顏色。
聽人說四舅爺爺和四舅奶奶年輕的時候都是十裏八鄉有名的通靈師,甚至還有外省的人開著豪車來找他們辦事兒,隻是四舅爺爺走後,四舅奶奶才不給人看事兒的。
她一見我這樣子就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也沒聲張,直到賓客散去才抱著我去找我爸媽。
四舅奶奶當時隻對我爸媽說了一句話:“這孩子你們不要我要,你們怎麼能做出這麼損陰德的事兒,從今兒起,她跟著我姓胡!”
就這樣,我跟著我四舅奶奶到了二十裏外的柳橋村。
四舅奶奶住在柳橋村東頭,一座老舊房子,一個精致種滿了花草的小院子,在我的記憶中,那裏是我的天堂,是真正能被我稱之為“家”的地方。
流言這個東西向來就像是隨風而長的野草,它會以你意想不到的生命力出現在你麵前。我是天煞孤星轉世的事到底還是傳到了柳橋村。
村裏很快傳得沸沸揚揚,所有的人都遠遠繞著我們家走,蟲災和水患的發生也都被說成是因為天煞孤星出世的緣故。
四舅奶奶很疼我,隻要聽到有人傳這種話,就會像個潑婦一樣上去跟人吵架,漸漸的,說這些話的人少了,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用帶著嘲諷的表情看著四舅奶奶天天把我背在身上抱在懷裏,等著看她哪天就會一不小心被我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