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痛呼之後, 小包間裏就陷入了寂靜之中。
一股野蠻的味道正在空間裏迅速擴散。
中年胖男人雙手捂住下身,狼狽的趴在地上, 他嘴唇發紫貼著地麵, 發出嘶嘶嘶的嗬氣聲,像一條即將斷氣的魚。
穿著西裝的霍安弄卻根本沒有往那邊看,他正拿著手下遞來的手帕, 仔細的把皮鞋上的髒汙一點點擦幹淨,然後重新放下袖子,仔細的係好袖扣之後,又重新理了一下歪掉的領帶。
有條不紊的做好這一切,他才對身邊愣住的青年揚了揚下巴:“裏麵的空氣太悶了, 我們出去談談吧。”
外麵似乎還在下雨,竹珞依然死死的捏著黑色大傘的傘柄。
他臉色蒼白, 指尖還有些微微的顫抖。
雖然他剛剛在王福瑞麵前裝出了一副倔強的模樣, 但這個男人有一點其實說得對,他是被周圍人的愛意包裹著長大的,一路上順風順水,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
一旁的霍安弄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微微垂下了眼睛:“剛剛衣服都弄破了,我讓人給你找了一件換洗衣服。”
竹珞受驚似的眨了眨眼睛:“謝謝。”
抱著長柄雨傘和老板遞過來的新衣服走出小包間時,他下意識往王福瑞的方向看了一眼。
中年男人淩亂的發絲下,一雙布滿血絲的小眼睛正惡狠狠的看著他, 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涼,離開的腳步不由自主加快了些。
從小包間出來後, 霍安弄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像他說的那樣,準備和竹珞聊聊。
大概是在顧忌他的心情, 再次詢問竹珞需不需要先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被拒絕後,他們就換了一個地方說話,來到旁邊國標大廈的空中觀景廳。
這是一個開放空間,周圍是呈巨大圓柱狀的透明玻璃窗台,在十七層的高空中,映射出這個城市在蒙蒙大雨中的景象。
竹珞有些緊張的坐在觀賞台的鐵藝小桌前,三三兩兩的遊客來來回回從他身邊走過,讓依然握著黑色長柄雨傘的他稍微安心了些。
想起離開小包間時,王福瑞從淩亂的發絲間隙投過來如同毒蛇一樣的目光,他就不自覺的縮了縮肩膀:“王福瑞……王總那個樣子沒關係嗎?他看起來傷得很重,而且快要氣死了。”
出口的話還是委婉了些,離開小包間時王福瑞哪是快被氣死,簡直是要提刀起來砍死他們。
不料霍安弄隻是輕輕的哼笑了一聲:“你是怕他報複嗎?”
男人依然穿著剛剛那套西裝,在小包間裏時,他挽起袖子擦皮鞋上汙漬的模樣就像個刀尖舔血的流氓,此刻雙手交握坐在文明的觀景廳裏,又恢複了一絲不苟的生意人模樣。不過接下來的話語卻依然殘留著一絲尚未褪盡的野蠻氣息:“小竹老師不用擔心,王福瑞這種蠢貨,能翻起什麼風浪呢?”
竹珞猶豫的張了張嘴,然後沉默了下來。
他本來是想問問“就這樣得罪了王福瑞沒關係嗎?”,但霍安弄的回答顯然已經給出了答案,對方根本就沒有把那個惡心的胖子放在眼裏。
“謝謝你救了我,”他真誠的道謝,被驚嚇的情緒在這種令人舒緩的環境中終於恢複了一些,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今天肯定逃不出那家咖啡廳……我還以為我能應付王福瑞,果然太冒失了。”
“不用特別感謝我,本來我和王總就有一些小矛盾……但這次能恰好幫到你真是太好了,”男人調整了一下姿勢,背靠鐵藝的鏤空小凳,撐著手看著對麵紅著鼻子埋頭說話,像隻小白兔一樣的青年:“不過小竹老師以後還是得當心一點,這個世界上純粹追求和欣賞音樂的人都很少,反而像是王福瑞那樣腦滿肥腸的壞男人倒是很多。”
竹珞苦笑了起來,感覺自己完全被對方當小孩子對待了:“感謝您的提醒。”
他捧著熱飲喝了一口,感受到溫熱的液體通過食道流入胃部,溫熱的感覺從內而外散發出來,把那一絲帶著寒意的驚悸完全壓下去後,才開口問到:“霍總你說想和我聊聊,並不單單隻想說這個吧。”
“確實,”霍安弄點了點頭,完全沒有避諱開門見山的說到:“不瞞你說,其實我對你的朋友也有些在意。”
竹珞頓了一下,把熱飲放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喻樂嗎?”
霍安弄攤了攤手,突然露出了一個竹珞看在眼裏卻不知該如何形容的笑容,像是有些嫌麻煩死的厭惡,卻又不得不去做的某件事情,當然,這表情隻是一閃而過,如果不是竹珞確實看到了,他肯定會以為這隻是錯覺,隻聽對方說到:“事實上我受人之托要照看一下鬱宥之——就是之前慈善晚宴上出現的那位小明星,可惜我最近一直聯係不上他,但他好像和你的朋友關係還不錯。”
“鬱宥之嗎……”
想到喻樂身後那位總是戴著大墨鏡和遮陽帽的男人,竹珞的心裏泛起一絲苦澀,微微垂下眸子壓下這股突然泛起的情緒,他習慣性勾起那種正式場合才會出現的禮貌笑容,疑惑到:“霍總,你和鬱宥之不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