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1 / 2)

二櫓說:“我恰好沉到那具屍體上。見難不救,是苦不悲,趁火打劫,乘機作歹……壞情緒象水泡泡沽沽嘟嘟往外冒。我猛地一縱身,一頭頂了汪老子的襠。接著好辦多了,接著是一對一。我用我的長指頭,掐魚腮一般掐住了水無邊喉管,這個狠角色,立馬軟得湖水一般。”

那個富翁的屍首,自然是彭二櫓拖上了小船運上了岸。富翁的遺孀伏屍哭昏了,慘啦。富翁遺孀仍能不忘一件事:她掏出一千元,作為打撈的酬謝。

彭二櫓:“妹子,我知道你們很有錢。你再有錢你現在也是最可憐的人。我有一條,我不要可憐的人的錢。還有一條,救人不要錢幫人不要錢,要了,我怕我遇難時沒人救我。就這。妹子你別說多了,說多了,傷心加傷心……”

那個場麵總算過去了,那個傷心妹子——可憐的富翁遺孀畢竟不在鵝湖了,最曉得富翁沉屍處所的彭二櫓,今天為什麼不下水不潛入湖眼摸那十萬元的錢箱呢?

他還在下定決心坐斷湖堤。他懶懶洋洋抽煙和認認真真咳咳。他以六十歲的老當益壯以六十歲的風燭殘年以六十歲的慚愧疚心以六十歲的豐富富有……在一聲不吭看著一百多人的水上人生遊戲。他看到人的緊張人的恐怖人的欺詐人的吃苦耐勞人的理想奮鬥人的堅韌剛強人的瘋狂可憎。他真希望那隻錢箱早點讓誰撈著算了。他真希望這件事早點結束。

汪老子像魚鷹一樣,一會兒鑽進水裏去摸,一會兒爬上浮船船廠頭看起了堤岸。汪老子不打量二櫓。他在焦急地盼望那個人。

盼盼盼。那個人盼來了。那個人沒走堤岸,那個人駕著小船從水上馳來。

這就是外鄉人、十萬元戶封金果。這就是有財一定要發的封金果。

汪老子在水無邊耳旁嘀咕點什麼。水無邊遊到封金果跟前。

“封大戶(鵝湖村人都這麼稱呼封金果),這麼多人在湖裏幹活,一會兒水上一會兒水下,要注意安全的。你把船泊遠點,免得人家露水換氣時,腦殼撞了船底。”

封金果就把船泊在一百米外。

這時候,天更加悶熱。有什麼沉甸甸東西,似乎要劈頭蓋腦扣下來。悶熱就加了一項內容:躁。“悶”和“躁”也代表了大夥兒,摸了這麼老半天,湖泥差不多摳翻了,那隻作弄人的錢箱,究竟埋陷在哪兒呢?“熱”呢,那就代表封金果了,他有事才從縣城回來,幸好錢箱子還無屬主,他暖著呢,熱望著呢。他想,也許這麼大財氣,真像算卦先生說的,一般人不能受用,凡是大財氣,隻有他封大戶才配享有。

封金果的水性不作美,他在水下憋不了幾分鍾就得往上浮頭。這個外鄉人隻不過夏天才學遊泳,才向好水性的鵝湖村眾學了那麼一點兒遊水潛水的本事。無風無浪情況下,聽說遊三五百米沒多大問題,而鵝湖人,連半大孩子也是下水就能遊三千五千。

撈錢箱的人,越來越晦氣,越來越疲憊。大夥差不多這樣緊張地在湖水裏忙碌兩個多小時了。他們大多數人都認為把湖眼摸遍了,他們意識到無效勞動,感覺到自己在鬆垮。當他們看到連汪老子也沒精打采向岸邊遊回去時,人們的敗興就有如湖水退潮了,他們嘩嘩地從湖眼往後退縮。

最後,湖眼裏撤退得隻剩下兩個最堅強的人,隻剩下兩人決不動搖地堅持打撈那十萬元錢箱。

他倆,一個是剛來不久自認為是錢箱當然得主的封金果;一個是發狠今年發財致富的水無邊。

現在人們都變成彭二櫓了,都在岸上坐著。他們沒有哪個想走,除非湖裏那兩條漢子也象他們兩手空空上了岸。他們心不死,他們還要看個究竟。

開始刮風了。人們都喊舒服,都直吐肚裏悶氣。湖裏的魚,也立刻少了翻肚兒的,多了甩尾兒的。

僅僅五分鍾,風就好大好大了,但聽這大風劈叭折起柳枝了。轉眼,這風開始折斷樹幹了。

天幕也陡然一變。帶狀雲幾個龍擺尾,然後就有濃濃的烏雲一大片。然後陡地響起了一聲炸雷。

汪老子大喊:“水無邊,我忘了,今兒廣播是說過有暴風雨。快上岸!”他沒喊外鄉人封金果。他隻喊水無邊,也似乎喊岸上所有的人。

水無邊遊到湖眼和湖岸各是一半的地方,湖水已是大浪驚天,每個浪頭不低於半丈。雨點呢,一滴一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