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天晚上,一個開酒水店的女工靳香來了個電話,說她丈夫大胡請蜢子第二天去吃晚飯。大胡今年34歲,原也是護廠隊的,負責廠裏的生產消防安全。兩個人關係不錯。但去年冬季的一天,大胡去朋友那裏喝多了酒,騎自行車回家的路上,被一輛飛馳而來的黃“麵的”拐了一下,連人帶車摔出去五六米。車子稍停了一下,見他趴在那裏不動,以為撞死了,嚇得鬆開製動加大油門就跑了。大胡當場被撞昏,根本沒能看到那輛黃麵的的車號。等他被行人發現,已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蜢子是聞訊後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他忙把大胡送到廠職工醫院搶救,之後又護理了半個多月。經治療,大胡的命保住了,但左腿留下了終身殘疾。一個在球場上一蹦三尺高的前鋒成了個瘸子。保衛處長甫成又以他值班時間外出喝酒受傷為理由,以照顧的條件,隻批準報銷20%的醫藥費,餘下的2.6萬元全由大胡負擔。大胡的妻子靳香早在兩年前就從停了業的商店下了崗,一分錢的工資和生活費也沒有。家裏還有個70多歲的老娘和3歲的兒子。大胡一受傷,這個家就塌了天。靳香隻好辦了個酒水小店,掙點兒錢養家,給大胡治傷。一年多下來,小店生意越來越好,規模也擴大了。靳香常叫蜢子去幫她進貨,還叫了他去嚇唬過幾個拿了幾條煙不給錢的小痞子,追回了煙錢。有一回,靳香有一車值錢6000多元的易拉罐飲料被當地工商所的一個人給查封,硬說是假的,要沒收銷毀。實際上他沒收了後,一是所裏的人當福利私分,二是再賣了發獎金。靳香急得團團亂轉。大胡就讓她打電話找蜢子,看看有沒有辦法。蜢子一聽,急忙趕了去,通過一個關係,做了那個工商所的人的工作,又塞給了他四條將軍煙,那車飲料才沒有被拉走。
大胡私下告訴過蜢子,他遭遇車禍時,不隻撞斷了一條腿,連那個傳宗接代的東西也被撞碎了一個圓的。而那個長的,打受傷後除了撒尿的功能就沒了別的感覺。好在他和靳香已有了個兒子,可以繼承香火。不然,靳香能不能在這個家呆下去,都很難說。蜢子在與靳香的交往中,從她的眼神語氣中也得了幾次暗示。但他卻裝聾做啞。他在心裏給自己定了個基本原則,那就是,盡最大努力幫助他們,但絕不越雷池一步。不能乘人之危。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主動,願意,也不行。估計二十八九歲又有幾分姿色的靳香經常跟那些酒廠、礦泉水廠的什麼科長、業務經理打交道,在外邊可能有活動。她跟誰,咱不管。可絕對不能跟自己。
蜢子就問:“嫂子,大胡找我吃飯,是不是有事兒?”
靳香說:“沒事兒。他一個人在家悶得慌,想找你拉拉。”
蜢子說:“我這幾天很忙,過兩天我去看大胡吧。吃飯就免了。你們做這做那的挺麻煩。”
靳香“哎喲”了一聲,說:“這麻煩麼!也就是家常便飯嘛!忙過這兩天,蜢子你一定來!”
蜢子應著,要放電話,靳香又說:“哎,兄弟,你能給我找個服務員不?要個女孩,長相中等,初中畢業,比較靈透就行。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蜢子說我留心著點兒。靳香又補上一句:“有了目標,就給我打電話。”
當正廠長和當副廠長的感覺是大不相同了,跟當處長、副處長、技術員、大學生、中學生時更無法相比。
方箭不是個草包,開始幾年,他把廠子管理得井井有條。連操作記錄必須寫仿宋體,都做了嚴格規定。還讓廠工會舉辦過操作記錄展覽比賽。廠裏的主要產品K-1號的質量搞得不錯,銷路暢通,效益可觀。在全市許多企業紛紛虧損、停產、破產的蕭蕭秋風中,化工三廠春風得意,蒸蒸日上。職工的工資按時發放,醫療費按時報銷,且每月還有一二百元不等的獎金。方箭在生活上也挺廉潔。比如,對於吃喝嚴加控製,除了上級來人非要自己陪同外,一般客人來,都由分管副廠長或有關處室頭目陪吃。且規定在廠招待所吃工作餐,無關人員一律不準參加。這一規定的實施,在職工中影響頗佳。因企業效益好,用不大著去外邊求人,平時常來吃喝的也就是稅務所、工商所、派出所、環保局,有時他們不來吃還要去請。請他們吃喝,對於企業的發展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必要的。
方箭出差也不住高級賓館,而是和部下一塊兒住一般的招待所。吃飯也盡量節約,有時就在小攤上吃涼麵燒餅。在當廠長的五年裏,他沒收過職工一分錢的禮。有的幹部送錢給他,請求他在幹部提拔調整問題上給予關照,被他耐心委婉地說服一番,將錢退了回去。對客戶送他三千、五千、一萬、最多一次送三萬的錢,要求盡快供應K-1號產品並適當壓價,他也一分不收,堅持不壓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