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修長的手裏拿著鉛筆把玩,一點點,在心裏把他的成長軌跡勾勒了一遍。於嫣應該帶著他搬過很多次家。而應該隻有江槐高中住的那虛房產,是於嫣自己買下的,其餘都是租房。
“這房子空了七八年了嘞。”房東是個老太太,雖然上了年齡,但是精神頭很好,她不住地打量明霜,眼神裏有種小市民獨有的市儈,“你是要租我的房子?不然不能看。”
眼前女人很是明艷,氣質和打扮都不一般,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是潘芳芳很少能在這一帶見到的女人。
明霜不耐煩和她掰扯,直接從錢包裏掏出一摞百元大鈔,“這些夠不夠?”
潘芳芳數了又數,眉開眼笑,帶著她去看房子。
“我現在還記得那娘兩。”潘芳芳絮絮叨叨。
女人長得極為漂亮,小孩也很好看,隻是從小就安靜寡言,周圍也沒有小孩和他一起玩。
“經常見到他被關在外頭。”潘芳芳說,“小孩子,也是造孽,大冬天的,那麼冰天雪地,他性格又倔,別人要帶他回家,他也不勤。”
明霜慢慢走著。
“有男人來找過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男朋友。”潘芳芳拿鑰匙開門,“那小孩就蹲在門口,叫他叫爸爸也不叫。”
室內很狹小簡陋,很久沒住人了,裏麵有股嗆人的灰塵味道。
“有點髒。”潘芳芳說,“太久沒住人咯,你要租,我可以先找人打掃打掃。”
明霜沒做聲,視線環顧了一周,這幢低矮的房子裏,似乎已經完全沒有江槐留下的痕跡了。
“爸爸?”明霜緩緩問。
“對。”過去了這麼多年,潘芳芳如今老了,當年卻正是個賊熱衷八卦的中年婦女,因為那女人太漂亮太特別了,她一直記憶猶新。
“小孩爸爸不知道是誰。”潘芳芳說,“他媽好像換了好幾個男朋友。”
“當時,好多人說他媽媽哦……”接下來的話當然有些不好聽,潘芳芳拿捏不準明霜和當年娘兩的關係,也含糊過去了。
附近人家,都不讓自己孩子和那個小孩一起玩,說他是骯髒的小雜種。
明霜心裏有數,她想起了江千樟的話,想起了高中時江槐不停洗手的潔癖。
……
離開了這間房子,明霜第二站去了希望初中。
她在學校收發室,和管理員攀談了一番,錢在哪裏都好使,得以進去了資料室。
江槐的入學年份她還記得,明霜如願以償,翻出了一張陳舊的校報,日期正巧是……xxx2年,9月22日。
正麵刊登著江槐的照片,穿著白色校服,應該是十四歲的江槐,少年更稚嫩一些,但已經有了如今漂亮的眉眼翰廓,安靜漠然地看著鏡頭。
捷報,我校初二一班的學生江槐,在檀城市初中生數學競賽裏榮獲第一。
報紙很老久了,紙張泛黃,明霜把報紙翻了過來,漂亮的眉頃刻皺了起來,背麵不知道被誰畫了一個碩大的骷髏,黑色毛筆寫下的字跡,密密麻麻。
‘去死。’明霜皺眉,認出來了,通篇都是這兩個字,字跡很草,不知道到底是針對的誰,也不知道是誰寫的。
江槐上初中時開始住校,每學期都拿獎學金,大部分都都給了那姓易的一家人,他總是獨來獨往,校服被自己洗得幹幹凈凈,一塵不染,極為安靜寡言。
明霜離開了希望初中。江槐初三便轉學了,去了檀城附中,隨後直升了高中部,再然後,和她相遇了,那時候的他已經和現在完全不同了。
明霜獨自走過街道,在江槐從小生長的這條街道上,一點點拚湊出他的過往。
她撐著傘,雨水被風吹歪,落在了明霜麵頰上,冷冰冰的,她手很容易涼,平日一起出行,江槐會記得叫她戴手套,或者用自己手幫她捂住。
一個下午,下著雨的冬日下午,她獨自在外做這種事情。
明霜想,她可能也是瘋了。
於嫣為什麼會和江承庭分手。明霜想起她找到的那個日記本,於嫣是個很驕傲決絕的女人。或許就是個很簡單的故事,江承庭有了二心。於是,於嫣拋棄了他,然後在他和江槐身上一並報復了回來。
明霜的心又冷又硬,她從來沒自憐的情緒,對別人也極少有憐憫。尤其因為明立誠和喻殷的事情,她憎惡出軌的男人,她能理解於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