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世仁不是一般人家的,他當然不是一般人家的了,他是黃家曾經的嫡出黃大少爺,目前的家主,如何能是一般人家的呢!
“老爺,賀喜老爺,喜降千金,母女平安,老天爺保佑黃家啊!”
不過片刻,原本聚集在十八姨的院子裏的眾人都跑了過來,見到跪在地上的黃世仁,連忙齊聲恭賀。
“管家,每人十兩——金子!”
黃世仁站起身來,被雨水侵透的袍袖瀟灑一揮,立刻便往隔壁的院子走去,而他身後那些來道賀的人,都已經被這十兩金子的大手筆給驚的蒙了。
十兩金子,不是銀子也不是銅子,是金子!黃家大老爺好大的手筆,黃家千金好大的麵子!
而此時,十八姨的室內卻跟隔壁的歡天喜地成巨大反比。
靜,除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負責接生的產婆抱著懷中包裹好了的嬰兒,盯著床上的十八姨,一臉呆怔,仔細看可以看出她懷抱嬰兒的手臂有些發抖,而臉色也詭異異常。
室內幫助嬰兒剪臍帶、清洗的婦人們沒有一個說話,一起看著床上的十八姨,麵上隱含恐懼。
“鴛鴦,是男孩還是女孩?”剛生完孩子的十八姨不顧身體虛弱,一睜眼就追問貼身侍候的婢女。
“是小姐,姨娘。”跪在床沿為其清理頭麵的鴛鴦顫聲回道。
“小姐!”被生產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十八姨眼睛頓時亮了,“快!快把孩子抱給我看看。”
“姨娘,你……”鴛鴦欲言又止,她家姨娘的身子不大好,這血流著一直不止,這次多半會……熬不過去!若是在動上幾下,更是去的快些,不過,既然這樣,還是給她看上一眼罷!
鴛鴦給那個抱著孩子的產婆使了一個眼色,那個產婆先是一愣,接著抱著孩子挪著小碎步走到了十八姨身邊。
十八姨看著孩子繈褓中的笑臉,雙眼嗖的一下亮了,看的旁邊的鴛鴦心裏直發酸,她跟著十八姨已經十年了,從她還是小姐的時候便跟著,她知道小姐是多麼喜歡孩子——可是……可恨!
夏朝的女兒低位卑賤,若是婦人因為生孩子而血崩,男孩子則無事,女孩子卻是要溺死給母親陪葬的!可憐的姨娘,可憐的小姐……
黃世仁急衝衝的衝進了十八姨的房間,卻又在外間裏猛的聽了下來,他停的實在是太快了,導致他後麵跟著的那些下人一個個刹不住撞到了他身上。
“少爺?”說話的是黃府年紀最大,資曆最老的大管家。
“不能這麼進去!一身的寒氣,會過給我的女兒的!”黃世仁一邊說著一邊脫著,“你們幾個就別進來你了,長得這麼醜陋,若是嚇到了我的孩兒可該怎麼辦!”
老管家的臉在黃世仁脫衣服的時候就開始扭曲了,這是個大夏天,上午日頭又是那般熱,他家少爺能穿多少那是顯而易見的!待到聽完了他的話之後更是扭曲的厲害了,他家少爺,少年發福,整個就是個一被拍扁的包子!竟然還嫌棄他們難看?
黃世仁外袍一脫,那白花花的肉看的眾多下人雙眼直抽筋。可是他自己卻毫無察覺,反而還覺得怪美。
不過,屋外這些喧鬧歡快的情緒並沒有傳入屋內。
屋內,嬰兒又回到了負責接生的產婆懷裏,她現在不止手臂發抖了,腿也開始帶著些顫了。
黃十八姨眼看著要不好,她是主要的負責接生的,這下她定然是不好過了,若是別家,出了這種事情最多也就是拿不到工錢,可是這黃家不同啊!
若是黃家這個女兒因為十八姨的事情而留不得……她不敢在想了,因為她知道,在想下去便會是她也跟著去了!不!就算是她這條賤命也跟著去了多半也還是不夠的!畢竟這不是別的,是黃家的女兒!
“鴛鴦,我好高興,我生的是個女兒呢!”十八姨臉色蒼白,氣若遊絲,雙眼卻亮的詭異,“鴛鴦,你麼要怕,老爺他……他……”
鴛鴦死死的咬著下唇,讓自己不要哭出來,生了小姐是大喜事,府裏有訓,生出小姐的十天內,誰敢哭就賣了誰!還有,十八姨還沒有怎麼樣呢,萬一好了呢!
可惜她的萬一沒有實現,十八姨的氣息越來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