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3)

醒來以後我一直在想朱鵑憑什麼斷定我得了闌尾炎呢?她不過是個高中畢業生,現在所從事的工作也與醫學毫無瓜葛,怎麼就能一口咬定我是闌尾發了炎呢?還有一件事情也是我現在才突然想到的,朱鵑並不是個左撇子,她用右手握刀,但十年前的那天晚上她怎麼可能剁掉自己的右手無名指呢?真是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年我居然從來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護理人員問我的親屬哪兒去了,我回答說我不是本地人,在這裏也沒有什麼親友。你剛做完手術,現在插了導尿管倒不擔心,一旦抽了它,你上廁所怎麼辦?她把體溫計塞進我的腋下,撩開被子一角,伸手在我檔裏檢查導尿管的情況,並囑咐我說,可以喝少量的白開水,不能吃任何東西,打了屁後才能進食。你們看著辦吧,我悲觀地苦笑道,心想,朱鵑既然知道我做了手術,不會把我扔在這裏不管的,恐怕她還是會抽空來陪陪我的。

中午時分朱鵑果然來了,手裏拎了個飯盒和三隻馬蹄蓮。見到她,我欠欠身子,露出慘淡的笑容。“謝謝你,不然小命難保,”我說。

朱鵑把花枝插在一個不知是她從哪裏撿來的空玻璃罐頭瓶子裏,解釋道,“本來想買隻花籃的,又覺得你不過是得了小病,沒有必要那麼誇張,是吧?所以就挑選了這麼幾支你喜歡的馬蹄蓮,你瞧,這花馬上就要開。喜歡吧?”我有氣無力地說喜歡,我說你如果忙,就不要來了,醫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朱鵑笑道,“你不仁,但我不能不義吧。”說完,打開飯盒,一陣香氣撲鼻而至。我已經有兩天沒有怎麼進食了,一聞到排骨的氣味就口水直淌。然而,她沒有理睬我,甚至看都沒有看我一眼。隻見她從包裏拿出一雙一次性的筷子,坐在床邊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邊吃邊說,“最近我發現了一家排骨館,他們做的排骨花樣可真是繁多,而且每一種品種都可口。不過,我有時間的話,也能做。”

我費勁地環顧病房,裏麵一共住了六個病人,正是午飯時間,每張床邊都有人陪護,但隻有兩個人在吃飯,其他人,包括我,都一動不動地幹躺著,估計他們也是才做完手術,還沒有打屁吧。有個老頭在哼哼唧唧,他兒子好像挺不耐煩,踢了一腳床空下麵的塑料盆。我旁邊床上的那個中年男人突然興奮地叫嚷了起來:“打屁了,老婆,快去告訴醫生,我打屁了!”一個麵色紅潤的婦女急忙朝外麵走去,不久,進來一個小護士,大聲問道,“誰打屁了?”“我!我剛才打屁了,我餓死了,現在可以吃了吧?”男人扭動著腦袋,一臉諂媚地望著小護士。“吃吧,少吃點,叫你老婆熬點湯你喝。”護士轉身看了看我的吊瓶,對他說道。接著,護士問我,“你不是說沒有親屬麼?她是你什麼人?”

“我,我,”我吞吐著,不知道該怎樣介紹,我多麼希望朱鵑這時候出來作個自我介紹啊,可是她埋頭吃飯,好像根本就沒聽見護士的話。“你還沒打屁吧?”小護士掀開我的被子,當作朱鵑的麵檢查我的導尿管。她剛離開,朱鵑就“噗哧”笑出聲來:“毛全剃光嘛,現在威風不起來吧?”

我羞愧地把臉扭向窗外,在心裏詛咒這該死的闌尾,讓我尊嚴全無。

朱鵑蓋上飯盒,幸災樂禍地問道,“剛才,你為什麼不對護士說我是你老婆呢?”

我惱火地說道,“因為你不是嘛。”

“恩。幸虧我不是,”朱鵑向前移了移凳子,湊近床沿,附在我耳邊低聲說道,“看看可以嗎?我都忘了你那東西長什麼模樣了。”說著,也不管我是否情願,就學著剛才那護士的樣子撩開了我的被子,伸手在裏麵撥弄起來。插管在膀胱裏麵又澀又疼,被她這麼一撫弄,我感覺尿液像一粒粒小石子,艱難地擠出了我的身體。這個女人究竟想幹什麼呢?我惱怒得快要哭了,臉脹得通紅,傷口也脹得快要裂開。我盯著她似笑非笑的嘴臉,拉下臉說道,“請你把手拿開,可以嗎?”“可以呀,”朱鵑好像很委屈地看著我,說道,“人家不是想讓你快活起來嘛,你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