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鵑輕輕將手移至我小腹上,摸挲了一會兒,然後停放在傷口那裏。接著,她又牽著我的手,放在她小腹右側的疤痕處,“沒想到上帝讓我們都在一個地方受傷,今後,若是要下雨,我們都會同時感覺到這個地方癢的。你信不?”
信,我幾乎哽咽著點點頭,扯起被子蒙住眼睛。
翌日,睡到朱鵑喊我起床吃午飯才醒來。昨晚,我很晚才入睡,好像一直是在做夢,但醒來後一個夢都想不起來了。我抽了支煙,沮喪地爬起來洗漱,卻見朱鵑穿了件橙色的緊身上衣,汗水涔涔地站在衛生間門口,頭伸進裏麵,身子斜倚在門框上。緊身衣完美地勾勒出了這個女人魔鬼般婀娜有致的身材,鼓凸飽滿的胸脯,修長的大腿,平滑的小腹,她像是在表演舞蹈動作一般凝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從盥洗間內傳出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她在幹嗎呢?我駐足看了她幾十秒鍾,故意咳嗽了一聲,問道,“你在幹嗎?”
朱鵑縮回腦袋,看了我一眼,嘀咕道,“唉,又停水了,水壓不夠,沒法洗澡。”
我這才看見她掛在脖子上的淺藍色圍巾,猜想她可能剛結束了鍛煉。果然,朱鵑接著說道,“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懶惰啊,我早起來了,忙完家務,買菜做飯,又做完了功課,你現在才起床……”
“功課?什麼功課?”我不解。
“鍛煉唄。我每天都要抽出時間跑跑步的,還要做瑜伽,練啞鈴。”
“就穿這身衣服出去跑步?”
“呸,誰穿這衣服跑步了?我這不是在室內鍛煉嘛。以前在俱樂部,現在不了,房間裏有全套健身器材,在家裏也一樣。”
我開玩笑道,“你身材真好,要是穿這身衣服大白天去街上跑步,肯定會鬧出車禍的。”
“去你的!”她罵了一聲,伸手擰了擰龍頭,水似乎大些了,“你先刷牙洗臉吧,我飯後再洗澡。”
午餐比較豐盛,有排骨冬瓜湯,還有我喜歡的豆瓣鯽魚,素菜是紅燒茄子。朱鵑吃飯的時候將一包榨菜放在自己麵前,每吃一口飯就夾一根榨菜,這榨菜很脆,嚼在她嘴裏發出咯嘣咯嘣的響聲。我們各自悶頭吃飯,也不說話,氣氛有些凝重。
“你下午和我一起鍛煉吧,瞧你那瘦猴樣,不鍛煉怎麼行,”朱鵑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鍛煉?你有病吧,我才手術幾天啊,”我不屑地拿起桌子上的煙,正要點,朱鵑猛然吹來一口氣,吹滅了火機,“飯後抽煙有害健康,不知道?”“難道你沒聽說過,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麼?”我反問著,準備再點火,她趁我不留神抓走了打火機。
我憤然地看了朱鵑一眼,質問她,“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管我?”
朱鵑針鋒相對地直視著我的眼睛,說道,“我不是東西,可我就要管住你,行麼?”
“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聽好,隻要你在這裏呆一天,就得乖乖地按我的話去做,不然,我把你扔到窗外去。我說到做到!”
朱鵑騰地站起來。我一下子就委頓了下來,像隻鬥敗的公雞,懨懨地,準備回屋去了。
“站住!”朱鵑喝令道,“你還有事情沒有做呢。”
我問什麼事,她招了招手讓我跟她進廚房,“努,你看看那隻麵盆裏還剩下幾條魚?幫我去把它們都殺了。”
“殺魚?”我嘀咕著,進了廚房。這時,我忽然想到昨晚的那個夢了,對了,我夢見朱鵑帶著我殺魚,結果盆子裏所有的柴魚都跳了出來,滿屋子亂竄,朱鵑揮舞到一把刀子四處追趕……對,就是這個夢。
我走到冰箱旁邊,望著那隻盛了半盆水的塑料盆,裏麵是黑壓壓的顏色,幾條黑魚露出深色的脊背平靜地呼吸著,我蹲下去,突然一條魚猛地彈跳了一下,濺起一團水花,其他的魚也急速遊動起來。“七條,”我數了數,回答道,“幹嗎?”
“現在和我一起殺魚。”
朱鵑說著將一根兩尺來長的鋼筋遞給我,說道,“注意啊,我每撈起一條,丟在地板上,你就用這根棍子猛擊一下它的頭。看準了再打。”
我把棍子扔在地上,說道,“我幹不了這活,這太殘忍了。”
“殘忍?你吃它的肉喝它的湯時,怎麼不說殘忍呢?要你做事了,就說殘忍,你們這些人都他媽的假正經!”朱鵑氣憤地撿起棍子,瞪了我一眼,說道,“看好了!睜大眼睛看好了,看老娘有多麼殘忍!”話音剛落,就見她把手伸進盆子裏,迅速撈起一條魚來,魚在地板磚上蹦跳了幾下,接著快速地遊動起來,我朝後連退幾步,說時遲那時快,鐵棍準確地擊中了它的頭部,“砰”的一聲,魚停止了遊弋,花白色的肚皮朝上翻了過來。朱鵑在叮當聲中丟開鐵棍,用手腕蹭噌額頭,再用小拇指捋了捋垂下來的一縷頭發,舒了口氣,“好了,你可以去鱗剖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