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匿名在她的網絡手工作坊裏麵買了一把手工折扇。
扇子本身倒是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吸引夏黎桐注意的是扇子的外包裝——一個月白色的絲綢袋子。
袋子的正麵繡著一個小小的、身穿藍色長衫的古風小男人,旁邊還用黑色針線繡了兩句詩:幸得識卿桃花麵,從此阡陌多暖春。
袋子的背麵繡著一個同款的、身穿粉色古風長裙的、以水袖遮麵的小女人,旁邊也用黑色針線繡了兩句詩:晚霞落影於麵頰,三千弱水映桃花。
夏黎桐盯著這兩句詩看了許久,看著看著,突然笑了出來,笑得淒然又詭異,然而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又笑,笑著又哭,神經兮兮的像是個絕望又癲狂的瘋子。
……
哭著哭著,夏黎桐就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第二天一睜開眼睛,窗外儼然天光大亮。她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鬧鍾,看時間。
電腦屏幕旁邊就放著一個白色的圓形小鬧鍾,然而表盤上卻沒有防塵外殼,但它本身並不是這種設計,而是被故意去掉了透明外殼。而且這個表盤上麵的東西也不完整,分針和秒針全不見了,僅有一根短短的黑色的時針,指向了九點種的位置。
夏黎桐盯著這台鬧鍾看了好幾秒鍾,頓時醍醐灌頂——
九,十,九,重,天
【重】是重疊的意思。
【天】是天光,光景,時間的意思!
重疊部分的時間!
這是小樹給她留下的提示!
她立即將那台鬧鍾拿到了手中,迅速地撥動時針,從【9】撥到【10】再撥到【9】,然後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愚蠢了,真是沒睡醒,怎麼還順著一直往下撥了?
應該先從【9】開始,撥一圈,撥到【10】,然後再撥一圈,撥回【9】
重疊的區域就是從10點順時針往後再到9點的時間段!
按照這個邏輯推理的話……夏黎桐立即去看地圖,盯著小樹用紅筆圈出來的區域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八十八重樓”。
她不禁再度在心中感慨:小樹真的,太聰明了!
但是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有兩個十點到九點,一個白天一個夜晚(淩晨)。夏黎桐不確定應該在那個時間段去,但她感覺是晚上,因為瑤台又被稱為仙境,仙境又可以指代夢境,而夢境不就是在指代夜晚麼?最關鍵的是,小樹也是晚上去的,那她就跟著小樹走。
她必須走這一趟,必須去闖一闖那八十八重樓。
她不僅僅要去為小樹和小棠討回一個公道,也要去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她要親口問一問傅熙若,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
……
把小樹留下的資料裝進隨身攜帶的背包裏麵後,夏黎桐就離開了這裏,然後打車去了她媽家,陪著她媽說了一上午的話,還和她一起包了一頓餃子。
吃完午飯,她就上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從書桌下麵的抽屜裏找出來了那把被她遺落多年的藏刀。
這把藏刀是孟西嶺第四次走滇藏線入藏時在易貢當地給她買的藏刀。由於易貢地區的鍛刀手段最精湛,製刀材料也隻能在當地尋得,故而易貢藏刀極為珍惜,又被稱之為完美藏刀。
夏黎桐一手握住古木打造的刀柄,一手握住牛皮包裹的刀柄,用了一拔,彎刀閃現,寒光刺目,刀氣逼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把刀還沒有開刃,野性有餘鋒利不足。
她需要給這把刀開刃,因為她需要一把完美的刀。
小樹拿走了那把蝴蝶-刀,後來,這把刀就不知下落了……但是,傅熙若既然送給了他們三人一把刀,那她就禮尚往來,還傅熙若一把刀。也算是讓這把藏刀有了用武之地。
不過她也真是沒想到孟西嶺在六年前送給她的一把刀竟然能在今天出鞘。還真是人生如戲,完全應和了契科夫說過的那句話:如果在第一幕裏邊出現一把槍的話,那麼在第三幕槍一定要響。
刀也一樣。
下午,夏黎桐先背著包陪著她媽去了一趟私人醫院,不是去看病的,是陪著夏院長審查工作去——那家私人醫院的大老板是她媽。
逛完醫院後,她就和她媽告別了,然後去找了個磨刀師傅給她的藏刀開刃。
再次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了,距離十點還有四個小時。
到家後,夏黎桐直接去了三樓書房,踩在了書架前的梯子上,從書架的最頂層翻出來了一個木製的盒子,裏麵裝的是一把精鋼打造的彈弓和配套的鋼珠。
這把彈弓是淘淘的爺爺送給淘淘的。起因是淘淘在幼兒園看到別的小朋友玩彈弓了,所以也想要,但是孟西嶺擔心讓他玩彈弓不安全——別的小朋友不安全——所以堅決不給他買,於是淘淘就去給爺爺告狀了。爺爺溺愛孫子,給不光給買了,還給買了一把最頂尖的,一下子就把淘淘開心壞了,同時也把孟西嶺氣死了,這哪是彈弓啊?分明是殺傷性武器。於是孟西嶺就將這把彈弓束之高閣了,堅決不讓淘淘觸碰。
現在,夏黎桐需要借這把彈弓一用。
她將彈弓和鋼珠從盒子裏麵去了出來,回到了二樓的自己的房間,然後從衣櫃的最下層找出了那條閑置多年的刀帶。
這條腰胯式刀帶還是她在十幾歲的時候找皮具藝人給她量身定製的,現在將近十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還不能係上了……夏黎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胸收腹,將刀帶圍在了腰間,穿扣卡孔,尺寸剛剛好,她沒有吃胖,身材沒有走形!
長舒一口氣,她又彎下了腰,將右側大腿位置的小帶子圍著腿部固定好,然後將那把剛剛開過刃的藏刀放進了大腿外側的刀套中。係在腰部的皮帶右側也帶有一個可以裝東西的腰包。
腰包的材質不是牛皮,而是耐磨的黑色布料,看起來雖然不太大,但實際容量並不小。
夏黎桐把自己今晚所需的東西全部放進了腰包裏,然後,將祁俊樹送給淘淘的吊墜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要帶著小棠和小樹的葉子一起去,和小棠小樹一起去。
一切準備就緒,她看了眼時間,還有三個多少時。於是她先去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後,大睡了一場,養精蓄銳。
晚上十點,她打了一輛車,沿著東輔河畔,逆流而上,一路向西,前往那片廢棄的工業園區。
出租車師傅不願意在大晚上的去那麼偏那麼陰森的地方,隻肯把夏黎桐載到高速路口。
夏黎桐也懶得計較這麼多了,付完車費,直接開門下車,隻身步行前往。
師傅也有點不好意思,打開車窗探出頭朝著她喊了一嗓子:“小姑娘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來這兒不安全吧?”
夏黎桐腳步一頓,回頭,很真誠地說了句:“您是個好人,我相信您。麻煩您幫我去找個人吧,去東輔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找一大隊的隊長梁拓,給他捎一句話:‘重’是重疊的意思。”
說完,便把頭扭了過去,步伐堅決而迅速地朝著工業園走了過去,留司機師傅一人在原地滿頭霧水。
夜色茫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冰涼的薄霧。
一彎月牙高懸於深藍色夜幕上,淺淺地照耀著夏黎桐腳下的布滿裂紋和雜草的廢棄馬路。
她身上穿著黑色短袖和淺棕色的工裝褲,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軟底皮靴,每走一步,腳下就會發出鞋底和石子摩擦的沙沙聲,在寂寥無人的夜色中十分突兀。
初秋的夜晚冰涼,但是身穿短袖的她並不覺得冷,反而有些激動。
這一切,終於要有個了斷了。
抵達工業園區後,她直奔園區內的第八大道而去,然後望向了十號廠樓與八號廠樓。
十號在前,八號在後。
隨後她又不斷地調整自己的站位和角度,直至兩棟樓的中軸線重疊。
十號樓的樓體寬卻矮,八號樓的樓梯窄而長,兩棟建築重疊、組合成了一個“丄”型,在“丄”的右半側區域,出現了另外一棟建築,一棟並不在工業園區內的建築。
它本就不應該出現在工業園區,因為是“九曲回廊穿九州”,東西在外部才會用“穿”,不然就該用“起”或者“始”了。
茫茫夜色中,夏黎桐朝著更西的方向遙望,淡藍色薄霧中,一棟高高的尖頂建築佇立在東輔河更上遊的位置。
在這棟建築的房頂最高處,豎立著一根老舊的、斜歪著的十字架。
那裏是一座廢棄多年的老教堂。
那裏才是真正的“八十八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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