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可惜,在她出生那一年,家裏發生了樁意外的事故。
那年,因為村裏想辦養豬場,她的父親和叔叔南下出差,沒想到回來的路上竟遭遇山洪,叔叔當場喪生。
得知這個消息後,懷相本來就不太好的小嫂嫂受刺激過大難產去世,隻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女嬰——也就是俞早的堂妹,俞晚。
或許是因為心懷愧意,又或許因為俞晚是叔叔留下的唯一血脈,從小到大,父母都格外疼惜堂妹,不僅不讓她多幹家裏的活,還一路供到了大學。
身為親生女兒的俞早,反而是更樸素、老實的那一個,幫著家裏燒火煮飯,初中讀完就輟學了,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隻身前往海城,在老鄉的介紹下進了一家紡織廠當女工。
但她的命運,也從這一刻開始改變。
她一邊當女工攢錢,一邊讀夜校學習,憑著樂觀堅強的性格,吸引了廠長兒子的注意。
他們很快陷入愛河,盡管經曆了不少來自周遭環境的磨難,卻始終堅守彼此,最終結婚、創業,成為海城有名的養殖大戶,培養出三個優秀的兒女,人生過得豐富而圓滿。
總的來說,是一部有始有終積極正能量的紀錄片。
——但這和遊略沒有半分關係。
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女主角俞早的堂妹俞晚的男朋友。
如果說,俞早是先苦後甜的人生翻盤典範,那麼俞晚就是一手好牌打到爛的失敗案例。
從小到大受盡寵愛,盡管父母雙亡,卻沒吃過苦沒受過累,還是村裏第一個大學生,指日可待的光明前程。
但紀錄片的最後,俞早作為海城的養殖產業代表,在新聞裏發表講話,俞晚卻坐在間廉租房的小板凳上,一邊削土豆一邊看新聞,沙發上是呼呼大睡的醉酒丈夫,身後是不斷抱怨的失業啃老女兒,頭上房梁還漏著雨,一滴滴砸在臨時鋪就的麵粉袋上。
昏暗的小房子內充斥著生活的辛酸與壓抑,中年俞晚佝僂著背,低頭用力削土豆,和電視上自信發言的女主角形成了鮮明對比。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對比?
追根溯源,就是因為她醉酒的丈夫,現在的男朋友——遊略。
在女主角俞早的視角裏,堂妹俞晚從小就非常“小資作派”,甚至有些嫌貧愛富,在考上高中後,她並不想靠自己的努力掙前程,而是很快物色了一位富二代,決心要嫁入豪門當富太太。
這位富二代名叫遊略。
遊略的爺爺曾是鋼廠領導,家境底子不錯,父親又是最早下海的那一批人,所以很快積攢了大筆財富。
在雩縣這個不算開放的小縣城裏,他們家是最早擁有大哥大和小汽車的,遊略高中畢業的時候,遊父甚至往家裏搬回了一台電腦。
可以說,在俞晚和遊略談戀愛的初期,她身邊所有人都覺得這姑娘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但很可惜,家裏有錢歸家裏有錢,遊略本人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高中讀完沒考上大學,家裏給找了工作,隔幾天去打一次卯,依然嫌累,死活不肯再幹這份工,也不想找新差事,整天不是和狐朋狗友在街上瞎晃悠,要就是在家裏擺弄他那台大屁股計算機。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倒也不算太糟。
以遊家的條件,就算遊略遊手好閑一輩子,也能供他吃穿不愁。
偏偏天有不測風雲,在遊略高中畢業的第二年,遊父被查出胃癌晚期,求醫問藥兩年多,最終還是在省城中心醫院離世。而那位從前對遊略千依百順的繼母,也在一夜間撕開了偽善的真麵目,卷走遊父的所有財產離開,隻留下一套帶不走的老房子。
遊略就這樣變成了個沒本事又貧窮的街溜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初因為錢財家世跟他在一起的俞晚並沒有在這時提出分手,反而不斷勸說他去找份工作,畢竟遊父在雩縣經營這麼多年,人雖然沒了,人脈依舊在。
遊略沒理她。
他啃老慣了,本事沒有,脾氣卻不小。親爹去世後,他每天到鄰居、叔伯家蹭飯,靠著長輩親戚們的接濟度日,後來實在沒人願意管他,他就直接把家裏的老房子給賣了。
在此期間,俞晚本來已經決定了要跟他提分手,卻意外發現自己懷孕。
他們爭吵又和好,最終俞晚還是決定生下這個孩子,跟遊略去領了結婚證。
婚禮辦得非常簡陋,連個酒席都沒有,隻是家裏人坐在一起吃了頓飯,就算是正式結為了夫妻。
剛結婚那段時間,遊略倒也安分下來,找了份修車工作,工資勉強能付得起兩個人的房租。但很快,還沒等俞晚把孩子生下來,他又堅持不下去了,借口收入低,又是要去鄰市找新工作,又是要讀夜校,又是什麼“大哥”給介紹了一個好的活計,總之事沒少折騰,錢卻沒帶回家一分。
後麵的日子,用腳指頭想都能知道。
俞晚一個人又要賺錢養家,又要照顧女兒,三十幾歲的年紀,就熬的滿身病痛,腰椎間盤突出,胃疼,整宿整宿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