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卻被先皇斥責,說哀家不孝,太皇太後重病,哀家連去看都沒有看一眼。”
雲瑤也聽過這段順治吵著要廢後的事,當時她還覺著不解。太皇太後是皇太後在宮裏的唯一倚靠,她就是再蠢,也不會蠢到這個時候賭氣,不去探望生病的太皇太後一眼。
這時聽到皇太後親口說出這段密辛,不由得神情一凜,眼觀鼻鼻觀心,聽得萬分認真。
皇太後嘴角浮上些嘲諷的笑意,“真是好一對有情人。先帝為了給他心愛的妃子博得賢名,哀家可是上吐下瀉,半條命都沒了。
當時虧得娜木鍾機靈瞧出了不對勁,見哀家吃了藥能好上一陣子,可沒多久病情就反複發作。
她多了個心眼,每樣進哀家口的吃食,都得先親自嚐過,等沒事了再會送到哀家麵前,這一來一去可不找出了不對之處。
還有孝章康也幫了哀家一把,讓佟家從外麵送了吃食進來給哀家吃,哀家才保住了一條命。你猜是給哀家下藥的是誰?”
雲瑤努力咽了咽口水,孝章康先皇後是康熙的生母,她當時雖然生了康熙,卻還隻是一個妃子,卻並不得寵。沒想到她卻能出手搭救皇太後,看來宮裏隻有利益相近的人,才是真正可靠之人。
皇太後掀了掀眼皮,說道:“哀家也萬萬沒想到,下藥的人卻是天天來探望哀家的好妹妹。我們一同從科爾沁來,我為後她為妃,她心裏不服著呢。表麵姐姐姐姐,背後卻被人給一點子好處甜處就收買了去。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是一點子好處,若是哀家沒了,這後位不就落到另外一個博爾濟吉特氏頭上去了麼。
太皇太後不會讓別的人做皇後,董鄂氏明白,孝章康明白,哀家那好妹妹也明白,隻有哀家當時蠢笨不堪,看不明白。”
雲瑤聽得瞠目結舌,怪不得皇太後與淑慧太妃同為姐妹,卻彼此沒有來往,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後來哀家明白了吧,也為時已晚。看得雖然清楚,還是沒什麼辦法。
董鄂氏有先帝護著,才情過人,對外稱讀書過目不忘,又天天在哀家麵前姐姐來姐姐去,恪盡謙和侍奉哀家。
先帝要廢掉哀家立她為後,她又長跪不起請辭,最後先帝才收回了旨意。
哀家那段日子,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天天見著仇人在眼前立著,還得笑臉相對,誇讚她仁慈謙遜。
呸!博爾濟吉特氏再不濟,也萬萬不能讓人接連打臉,連著兩個姑娘成了廢後,這戲做給誰看呢!有本事就不要與蒙古聯姻,別說先帝不敢,現在的皇上也不敢!
你看,這些手段不過司空常見,可男人就是吃這一套。若是董鄂生的四阿哥沒有去得那麼早,現在誰坐在那個位置上,可不一定呢。”
雲瑤聽得心驚膽戰,納悶地道:“太皇太後都不管嗎?”
皇太後拿著茶蓋緩緩刮著茶葉,嗤笑道:“管,怎麼不管,隻要皇後是博爾濟吉特氏,是哀家還是哀家的好妹妹,又有什麼緊要之處,
再說先帝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總不會為了一個娘家侄孫女,真跟兒子過不去。”
她抬眼看著雲瑤,語重心長地道:“雲丫頭啊,不管是在宮裏,還是在後宅都一樣。人身在那個位置,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總得求著些什麼。
真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不是屍身已做了古,就是人已經進了皇家寺廟。
哀家吃過大虧,差點命都沒了,才明白了這些道理。這些都太辛苦了,哀家不忍見著你也要這麼苦。先前皇上來跟哀家說,十三十四也快要成親了,拿了福晉的人選給哀家看。
哀家都說好,除了這些還能說什麼呢,阿哥們大婚前,屋子裏都已經有了侍妾格格,有些孩子都有了,正妻嫁進去隻管當現成的額涅,這些都是祖宗規矩,誰也不能違背。”
雲瑤心裏也說不出的滋味,滿人規矩如此,大家都早習以為常。
皇太後又講了許多宮裏的密事,兩人嘀嘀咕咕,一直說道午飯時分還意猶未盡,飯後歇息了起來,又說了好一陣的話,直到外麵太陽西斜,才起身出外麵走動散步。
沿著溪邊走動了一段路,外麵還是有些悶熱,皇太後也累了,雲瑤又伺候著她往回走。
這時她看到魏珠身後領著兩個小太監,從旁邊小徑上經過,眼前一亮,忙跟皇太後說道:“太後娘娘,奴才看到了個朋友,想去跟他說幾句話。”
皇太後揮揮手道:“去吧,哀家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來用點心。”
雲瑤福了福身,朝著魏珠的方向小跑過去,揮手大聲喊道:“魏珠!”
魏珠聽到熟悉的聲音,忙站住腳往後退了幾步,定睛一看是雲瑤,笑得牙不見眼,也忙著小跑迎了過來,喜道:“我聽說你來了暢春園,正想著什麼時候去找你說說話呢。怎麼樣,你可過得還好?”
雲瑤叉腰站著,笑盈盈任由他打量:“你看我好不好,我當然好著呢。我雲瑤,又殺回來了!”
魏珠看得直牙酸,忙揮手斥退小太監,上前兩步低聲道:“可是跟四貝勒爺不好了?你休想瞞過我,若是好端端的,怎麼會躲到皇太後跟前來?”
雲瑤氣鼓鼓瞪著他,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我那能叫躲?多少人想到皇太後跟前伺候,還沒那個福氣呢。”
魏珠虛掌了自己一嘴,連聲道:“是是是,是我說錯話了,你不是躲,是不戰而敗。”
雲瑤氣得抬腳踹過去,卻被他跳著躲開了。她見他笑嘻嘻的模樣,頓時也泄了氣,撇了撇嘴說道:“好吧,也算是躲,是眼不見為淨,不去跟人攪合。
不過不是我害怕了,隻是覺著煩,跟那一堆狗搶一根骨頭似的,沒意思。”
魏珠笑容退去,說道:“唉,我也知道你那脾氣,能挨過這麼些年也不容易。如今能躲開就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像你以前說的那樣,明天都不知道怎樣呢,想那麼遠容易折壽。再說宮裏還有我呢,總能看顧著你幾分。”
像魏珠這樣的禦前二總管,比有些嬪妃可厲害多了。雲瑤笑彎了眉眼,故意彎腰作揖朝他一拜,拉長聲音道:“那以後就得勞煩魏二總管,小的就靠你罩著了。”
魏珠白了她一眼,笑道:“你少作怪。有什麼事差人來說一聲,別總自己憋著悶著。”
雲瑤笑著應是,說道:“我得回去了,太後娘娘還等著我呢,等我空了我們再好好說說話。”
魏珠要趕著去辦差,也不能久留,摸出身上的荷包,強行塞到雲瑤手中,說道:“拿去吧,到了太後娘娘那裏,雖然有太後娘娘護著,還是得多長幾個心眼,下麵的人也得打點好。小鬼難纏,別被人陰了去。”
雲瑤握著荷包,眼眶發熱,忙仰頭眨回眼淚,又咯咯笑了起來,“那我就不跟你客氣啦。走了,回見。”
她說完轉過身,怕自己會哭出來,忙小跑著朝皇太後的院子跑去。
魏珠等她轉過彎,看不見了,才招呼小太監匆匆離開。
不遠處的岔道上,胤禛靜靜站著,隻覺得難過悲哀席卷而來,快要將他淹溺其中。
他不知道已有多久未曾見到她如此燦爛的笑容,看到她如此輕快的模樣。
以前他曾經擁有過,卻不知不覺丟失了。當時習以為常,等到再看不見的時候,才發覺如同刻進骨血裏的東西,被生生挖了出來,痛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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