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森林之後,眾人散開成一個鬆散的扇形,馬下的仆人不斷地敲鑼打鼓,驚動林中的野獸,一時間無數狐狼狡兔自樹叢中撲出,在橫飛的箭矢下染血林地。
大約過了頓飯功夫,忽聞東北向傳來一聲虎吼,一眾蒙古貴官大喜,立時循著虎聲追去。沒多久追到了一道峽穀口,這時一名眼尖的射手已經看見在峽穀中段,有一頭碩大的老虎在以前腳為軸,繞著原地打轉。那名射手興奮之下,對老虎的這個古怪舉動沒有多想,呼哨一聲,十幾隻獵犬便朝著猛虎直撲過去。
其餘的騎手不甘落後,先後跑入峽穀中。那老虎聽見犬吠蹄聲,似是從什麼地方抽回了前腳,然後轉身就跑。獵手們要爭那虎獵的頭名,哪裏能容它跑掉,雙腿一夾馬腹,緊緊地追了過去。
蒙哥汗見人人奮勇,心中也覺欣喜,胯下白玉馬幾下加力,已趕到隊伍的中段。他眼中看著平素裏騎射最精的幾名臣子,猜測著這次會是哪一人拔得頭籌。
在蒙哥身後不到兩丈外,克圖與克拔兀的雙眼從未有一刻離開過他的背影,無論身處何處,無論周圍有多少人,隻要蒙哥在場,他們的眼中就沒有其他人,隻因他們是蒙哥最信任的貼身護衛。
然而就在下一刻,蒙哥的白玉馬剛跑過那老虎轉圈的地方,一個手陡然自地下伸出,一把攥住了白玉馬的馬尾,緊接著,一個黑影自地下騰身而起,在克圖與克拔兀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立在了白玉馬的後背,遮住了蒙哥的身影。
“大汗小心!”克圖和克拔兀齊聲高呼,同時兩人已從馬背躍起,兩記淩厲的殺招攻向黑衣人的後背。
那黑衣人單腳立於馬背,右腳抬起向後方兩記彈踢,幾乎不分先後地將克圖與克拔兀踢落地麵,待到他們站穩時,剛好看見那黑衣人將手按住了蒙哥頭頂。
直到這時,蒙哥才驚覺自己身後多了一人。他回頭一看,隻見身後之人渾身黑布包裹,隻有一雙眼睛露出在外,一隻右手穩穩地按在自己頭頂。
這時周圍的臣下與護衛們已發現不對,策馬將蒙哥和那人團團圍住,口中不住喝罵:
“大膽!”“賊子敢爾!”“還不快快放開大汗!”……
蒙哥一抬手,周圍的臣下們立時噤聲。
蒙哥坦然笑道:“這位勇士身手心性俱皆絕頂,數十年來,你是唯一能夠接近本汗的外人。”他翹起大拇指讚道:“了不起!若是願意屈就,本汗願以第一侍衛長之位相待。”
黑衣人冷笑道:“蒙哥汗果然氣度恢弘。不過你此刻生死操於我手,居然還敢招攬我,不嫌太過自信了嗎?”
蒙哥道:“本汗雖不知你為何而來,不過你既然還未動手,說明你必有所求。好男兒所求無非名利權三字,本汗活著時富有天下,隻要你肯入我麾下,名利權唾手可得;若你取了本汗性命,所得不過一堆廢肉。這樣的選擇,怕是誰都會做吧!”
那黑衣人瞪了蒙哥半晌,忽然手一抬,拍在蒙哥頂門。周圍的侍衛與臣下心膽俱裂,撕心裂肺地喊道:“大汗!”
蒙哥初時也是一驚,但他發覺那一掌打下來全無力道,反而有一股極舒服的涼意自頂心沁入體內,令人精神一振,就像是服了千年人參一般舒爽。他愣愣地看著那黑衣人,不明白此舉何意。卻聽那人大笑道:“實話說與你,有人看上了你胯下這匹白玉寶馬,因此花了大價錢請我來盜馬。不知大汗能否割愛?”
蒙哥汗也哈哈大笑道:“我道是何物,原來不過是匹馬而已。所謂寶馬贈英雄,這匹白玉龍駒,便贈與閣下了!還是那句話,閣下若肯屈就本汗的侍衛長,所獲者何止一匹龍馬?”
那人搖頭道:“本人做事喜歡一碼歸一碼,且待我將這龍馬交割了,再論其他。不過接下來,還請大汗送我一程。”
蒙哥汗慨然道:“好!隻要閣下有意,本汗的麾下,始終有你一席之地。”說完他對周遭的臣下道:“爾等且散開,讓本汗相送這位勇士。”
周圍的臣下不情不願地讓開一條道路,臨走時蒙哥對克圖二人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然下馬,等到蒙哥和黑衣人稍稍走遠,立時便散入林中,借著林木遮掩,運起輕功追了上去。
白玉馬跑出了百丈左右,那黑衣人笑笑道:“大汗的麾下忠心耿耿,我也不好讓他們遠送,這便與大汗告別吧。”說著抓著蒙哥的後頸向後方高高拋起,蒙哥心中大駭,從全速奔跑的白玉龍駒背上摔下,恐怕不死也會重傷,不料落下時隻覺身如落葉一般,竟連雙腳踏地的震動都沒感覺到。再看黑衣人,早已連人帶馬都不見了蹤影。
這時克圖與克拔兀堪堪趕到,見蒙哥無事,兩人雙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請罪。蒙哥陰沉著臉,上前一人踹了一腳,兩人不敢運力相抗,當場便被踹得口鼻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