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南國幽花芳 皇帝(1 / 2)

聖上在春怡宮邀宴,正殿上,妃嬪幾人端持姿態坐於上首,疊袖身前,含笑看著底下數不清的錦衣華裳,嬌姿百態魚貫而入,分屬兩列坐於食案之後。

“雲露,你沒事吧?淑妃娘娘有沒有對你……”與雲露同屬一屋的阮湘怡在看見“室友”姍姍來遲之後,不禁傾身相詢。

雲露亦稍稍附耳去,輕聲道:“沒什麼,不過是斥責幾句。”

上座的錢麗儀輕掃一眼,見狀露出一個難以言明地微笑。

“那就好。”阮湘怡鬆了口氣,蹙起的眉尖不曾緩,又道,“我看見是孫朝思作得怪,她也忒大膽了。不過是昨日你不留神踩髒了她的裙擺,她已潑了你一身水,晚上起就發著熱,我正擔心你見駕時失了儀態,沒成想她見你身子不穩,就順勢踩住了裙擺,也不怕淑妃娘娘連她一同責怪了去。”

“她推的時候恐怕不知道那位是淑妃娘娘吧。”雲露勾了勾唇,“不過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她家世好,不免仗著身份膽子大了些。”

燒了一晚上,擔心叫來太醫就參加不了宴席,所以原主一直苦撐著。

結果反倒便宜了她。

盡管淑妃先行教訓了自己,也不過是因為受驚想出一口惡氣罷了。憑她如今的儀仗派頭,足可見其對後宮的把持力度,除了憐妃和皇後,想知道這些事發生的真正由來,再簡單不過了。

孫朝思吃這記教訓,不過是遲早的事。

皇宮裏更看重的是皇帝的寵愛,而不是家世。

阮湘怡等家世低的沒少被她欺負,聽了這句不免憤慨:“什麼家世好,她父親是嫡支庶出,她也就算不得了。不過是仗著孫家的勢而已。要不然也不會養出這樣的做派,比我們小門小戶的還不如,沒得讓人看不上眼。”

“世家族裏,最是邊緣的人最愛仗勢欺人,反倒是正經的嫡脈因著好教養,不肯做這些辱沒家族的事。咱們心裏有數,何必與她計較,皇上也未必看得上她的性子。”雲露笑著安慰,她如今這副模樣生得好,眉眼兒一開,自有清新撫慰之態,讓人不覺去了焦躁之意。

再將話題一錯,就把對方的注意力引到了別處。

“倒是皇上,往年選秀皆是各展才藝,今年怎的如此不同?”

阮湘怡靦腆笑笑:“這個我倒是聽寄靈說過,她家世不錯,難得的是人善可親,這些都肯說與我聽。原是循的祖宗舊製,這回卻是皇上自己起的意,聽說當今一貫是好玩的性子,做什麼都要鬧出些花樣來,這兩年倒是收斂了,不過誰曉得他又對選秀來了興致。”

“隻是這樣,倒對我們有好處。寄靈說是有好幾輪呢,層層篩選到最後。那些家世好的自是早在皇上跟前掛了名,我們趁著這機會,多少總能分一點注意吧?”

“好玩麼——”雲露思忖略笑,不過一刻就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二人還待再說,鍾鼓樂聲奏起,中庭的舞女曲袖折腰,嫋娜而動,已示宴起。宮人們皆手捧金樽玉盞,躬腰魚貫而入,將美味佳肴奉予眾侍禦跟前。

雲露與阮湘怡相看一眼,不再喁喁細語,就此正坐品賞佳肴。

淑妃坐在龍椅右側下首,飲茶漱了漱嗓子,笑容可親地起了頭:“想來眼下妹妹們正在迷惑不解,為何第一輪考的是品膳罷?既是皇上還要稍遲片刻才來,不如由我先來給大家解惑。”

沒有用氣勢強大的“本宮”做自稱,而是用“我”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借著第一回考官的身份,順順當當地搶在別人跟前籠絡新人。

淑妃,不愧是比憐妃遲進宮,卻要先她一步登上四妃之位的女人。

她嗓音徐來恰如一彎春水潺潺,沁人心脾,言語間卻不失威儀:“相信在座的妹妹們都明白,皇家的尊貴,遠非常人可享。欲服侍聖上,得享尊貴,須自有涵養。若隻看才藝,各有所長,難以相較。皇上以為,從細節處可知一人,方將選秀稍作變更。還望妹妹們莫要辜負皇上的希望,能有出色的表現。”

在座不少家世不差的侍禦們露出了笑容,顯然對自己素日養成的“尊貴”深有信心,也對這位淑妃娘娘增添了許多好感。

“第一道上的鮮荔枝可以清清口舌,雖皇上尚未入席,大家亦可先自行計較,論一輪這盤荔枝的滋味。”

話語初落,一些侍禦敏銳地發現殿內一角坐著的筆官,紛紛了然,看來就是現在開口,也能將自己的表現傳到皇上麵前,掙得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