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南國幽花芳 請安(1 / 2)

他們終是垂頭老實了,推搡指了跪在中間的那個出來說明真相。

那人先磕了個響頭,語含真誠:“主子目光如炬,奴才們不敢欺瞞。實則是近日宮裏風傳,人人皆好奇霞帔一級既分紅、紫,不知兩蝶所選哪一個才是聖上的心頭好。奴才們一時心癢,便也商討著想去跟風猜一把。為此才耽擱了主子交代下來的事。千錯萬錯都是奴才們的錯,奴才們不敢推搪。”

“還請主子責罰。”

對方有鼻子有眼的說了一通,把自己的過失說的輕飄飄的,仿佛真是猜而不是賭。再加上表情滿是悔痛,很懂得渲染烘托,一個不知情,真以為他想改過自新,從新做人,進而輕拿輕放了。

其實她也從沒想過要嚴厲處罰,跟腳還沒站穩,拿腔拿調的下人心裏不服。

雲露不置可否,反是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話,奴才安福全,主子隻叫奴才小福子便是。”

“小福子。”她一頷首,思緒轉過幾個彎兒,忽而道,“我瞧你能說會道,人也機靈,往後昭陽殿的宮人就歸你管著罷。”

這可真是因禍得福。安福全驟然從“犯事的太監”變成了“有能力的大太監”,一時被好運砸暈了腦袋,暈暈乎乎地磕頭謝恩:“這、這、奴才謝主子恩典!”

但他腦子轉得快,立馬就發起了愁。

若是在別的時候受到重用還好,這回三個人一起犯事,他因為會說話被推出來解釋,但也因此受到看重,這讓其他兩個人怎麼想?他們心裏必然會對他產生不滿。

認為這機會人人都可得,隻是讓他出了這個頭而已。

雲露用茶蓋拂了拂水裏立著的茶葉梗,隻是不喝,靜了一刻又道:“不過委你重任是一回事,你們聚眾開賭還要另算。我既命你管束宮人,該用的權利你用,要擔的責任,你也要好生擔待起來。”

“這一次你這領頭的沒做好,便隻你罰俸三月,為其餘人一齊擔待了,你可服氣?”

安福全大喜,磕頭道:“奴才謝主子體恤!”

他這一句可是真真切切地謝。既幫他收服了人心,又把他這主事領頭的位置落到了實處,他擔了這責任,往後那管人的權利不就到了手?至於月俸,相信在別的地方很快就能找補回來。

這位雲主子,當真不可小瞧。

見他能懂其中的意思,雲露也很滿意。

初來乍到,最缺的總是人手。在皇宮裏單槍匹馬的闖絕對是不實際的。如今這麼一運轉,她輕巧巧地幾句話就收了人真心,雖不過兩三分,好歹是有那勁頭,肯賣力幹活了。同時,還能小小震懾一番。

讓他們知道,她可不是那好糊弄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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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雲露歪在美人榻上,手握一卷《驅芳詩集》,看得有滋有味。

燈籠裏的燭焰忽而一閃,小福子貓著腰從外邊兒輕聲踮了幾步腳踩進門裏來,探頭探腦的模樣顯得十分小心,不敢打擾屋子裏的靜謐。

“不過是要你去打聽打聽皇上今兒晚上歇在哪處,又不要你做賊。”將書冊放低了,她一眼斜去,懶懶道,“進來吧。”

“嘿嘿,奴才恐怕擾了主子清靜。”小福子解釋後立馬說道,“回主子話,皇上今日翻了紅霞帔孫主子的牌子。”

雲露這才有些詫異的將書冊放到一邊,問他:“紅霞帔裏隻一個姓孫的?”

小福子點頭:“隻有一個孫主子。”

“這就有趣了。”她麵露興味,想了想,擺手教小福子先下去了,自己則步下榻來,走到窗邊任晚風輕輕吹著,風裏夾雜的草木清香讓人覺得舒爽,連帶困乏的心神也清醒了幾分。

其實在蝶選那天,她回過頭一想就覺得有些蹊蹺。好端端的被人碰掉了花,等換了一朵,蝴蝶就飛來了。巧合得讓人生疑。

後來她悄悄吃了一瓣海棠花,甜如蜜的滋味讓她明白了其中的隱秘。

這種宮廷秘製的藥一般人都不會清楚,包括後妃高位的娘娘們。因為這是低賤下流的東西,她們不屑於看,冬日飛蝴蝶的時候,瞧著覺得賞心悅目,給宮人點賞賜也就罷了。

但她曾在獸苑工作,對這些秘藥並不陌生。

至於皇帝,她記得有一回,他在妙妙撲不到蝴蝶垂頭喪氣時,戲弄地在它脖子上係了一朵大紅花。等到蝴蝶剛飛過來,妙妙已經把紅花扯的七零八落了。

但它們仍在那堆殘花上停佇了一陣子。

可見他是知道的。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皇帝突然瞧上眼了,但既然這一次的蝶選內有門道,那區分紅紫未嚐沒有深意。而紅貴還是紫貴的問題,在孫朝思被分到紅霞帔的時候,就應該有了論斷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