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昭容難道沒從皇帝的態度中察覺他的不耐煩嗎?她和他相處了這麼久,這點眼力價兒還是有的。但是即便看出來了,她也不能鬆口。
邀妙修媛一起到皇後麵前對質是她的表態,她自知冤枉,堅定地想要洗刷,即便困難重重。
其實她也在賭,如果贏了,皇上會對妙修媛產生懷疑,如果輸了……
輸了,就是眼前這樣。
——他對妙修媛半點不疑心,已經徹底認定是自己所為。
蘇嫋嫋露出一抹慘笑,手心的血珠跌碎在雪地裏,她複又施施然行了一禮。這次她推開了宮人的攙扶,動作僵硬,卻依舊帶著從小錦衣玉食培養出的淡然優雅。
原來再怎麼不肯承認,她鼎盛的時期都已經過去了。
可惜她最後這個可以使得皇帝怔然,勾起他憐惜的舉動沒有被他看在眼裏。雲露身為她的情敵,當然比皇帝這個當事人還要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在她那個淒淒慘慘的笑容起了個頭的時候,就已經似真似假地咳了起來。
這回的咳症與過敏相似,喉嚨總是癢癢的,想咳就能咳。
皇帝果然把視線投注在她身上。他擔憂地皺了皺眉,上前輕輕地給她拍背順氣。一邊問小路子,“你妙主子來多久了?”
小路子原還在暗地琢磨兩位主子聖寵厚薄的事兒呢,乍一聽抖了抖,見皇上眉頭愈發皺緊,忙不迭道:“與皇上您出來的時間差不離。”
他到底還有幾分聰敏,皇上這可不是問得時辰,是擔心妙主子呢!
這麼一想,他就趕緊地吩咐幾個小公公去倒熱茶,取潤喉丸藥。末了還和皇帝表功,諂媚一笑:“這丸藥是奴才讓王太醫給配的,原是見皇上這兩日熬得晚,能吃一丸提提神。倒也有潤嗓子的作用。”
“這事辦得還利索。”皇帝頷首。
小路子大喜,原先他特意拿出這個顯得鑽營,這會子托妙主子的福,既解了燃眉之急,又讓皇上知道了他的忠心,再好沒有!
“送錦昭容回月華宮。”皇帝預備讓雲露先去偏殿歇一會兒,扶著她轉身時見那邊還沒走,便淡然吩咐。末了,倒也還記得對宮人囑咐:“看好你們主子,別讓她再拿身體胡來。”
那群宮人連聲應喏,一時心道,皇上對主子還是留有情麵的。
隻有錦昭容心知,這是對她今天這個舉動的警告,他不希望自己再借著這件事鬧一次了。縱然有零星的關懷之意,也不過是因著那個失了的孩子,因著以往自己陪伴他解悶的日子。
可這些情分,又能用多久呢。
美景則在她離開之時,極為自然地用腳尖踢了兩三星雪泥,蓋住了那浸入雪地裏的血色。
雲露坐在禦書房偏殿,手裏捧了杯茶煙氤氳的盞子,鼓起腮幫子小心地呼了一口,見把白煙吹折了腰,便覺得有趣。又呼出兩口熱氣。
皇帝看著好笑,彈了她一個腦繃子。她捂額呼痛,不敢再鬧,就勢把溫燙的水喝了,然後含下小路子奉上的那枚丸藥。
這藥和現代的潤喉片差不多,清清涼涼的味道衝淡了喉間的癢意,很是舒服。
皇帝見她眯眼兒一臉慵懶舒適的模樣,也去細頸瓷瓶裏倒出一丸吃,覺得不錯揮手便賞了小路子。小路子歡天喜地的下去了。
轉過眼,那邊小貓兒正咬著指頭尖尖兒,滿臉糾結。
皇帝看她:“怎麼了?”
“我剛剛把錦昭容罵了……”雲露又稍稍糾結了一下,才支吾道,“明兒去康壽宮請安,太後娘娘一定會不待見我。”
皇帝失笑,早前說人的時候不擔心,現在怕起來了?
不過他倒是頭回見她這副模樣,誰想她居然怕太後。他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驚奇,在她不滿地眼神下一把攬到身邊。笑不住地道,“朕算是找到能治你的人了。”
這隻貓兒不遜的很,平素連他也不怕。所以乍然見到她對錦昭容說那些話,他隻覺得熨帖,半點沒覺得哪裏不對。
既然不畏他,要是去畏一個昭容,他的麵子往哪裏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