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露這一段兒時間在搖光殿裏待著,美其名曰養病,但她怎麼想怎麼覺得病沒養好,快要養出懶病來才是真的。起身轉轉,骨頭喀拉喀拉一陣響(錯覺),她大手一揮,去禦花園曬太陽去。
於是宮人們就把肩輿給抬了出來。走的時候不用,回來累了倒是用的上。
春捂秋凍,這個季節她被要求穿的厚實,曬著曬著細汗都要下來了,她歇一口氣兒,覺得和樂要求肩輿跟在後麵的建議提的十分明智,轉眼歡快地上了坐椅。
可這禦花園還沒出,打那邊突然衝出個人,情狀瘋魔了一般,把扛輿轎的人嚇的蹬蹬後退。雲露坐在上麵也有殃及,不過底下人知道厲害,手裏還算穩,她就不過打了個晃兒。
那邊的人已經嚷起來了,“妙貴儀救臣妾一命吧,救臣妾一命吧。”
跟轎的和樂臉色微沉,使了兩個小內侍去強行把她扣住,免得她在咄咄向前。這瘋亂的女人一抬頭,讓人大吃一驚。
竟是素日詩卷不離手,出口便成章的謝嬪。
兩個小內侍對視一眼,捉住對方手臂的手鬆了,但也不敢讓她跑到主子跟前去,便兩邊向裏一攔,截住了她前麵的路。
謝嬪此刻正是發作的時候,雙頰白且燒紅,眼透血絲,如雲的鬢發墜到了一邊,釵環也將要掉落下來。她又口口聲聲地重複剛剛那句話,舉動迷惘而偏執。
這下,還沒等雲露做什麼,那些同在禦花園裏的妃嬪就碎碎言語開了。
“謝嬪這是幹嗎,看她那樣子,噫——”後麵那一聲很是嫌棄。光天化日之下,就沒見哪個妃嬪如此不顧儀態在禦花園裏狂奔,還頂著那樣的妝容頭飾!
她旁邊的人比她會遮掩,手帕兒掩在口邊,目光閃爍地道:“莫不是貴儀娘娘對她做了什麼?否則救命之事,傷在身體當求太醫,身外之事就該去求皇上、皇後,無緣無故跑來衝撞貴儀娘娘做什麼。”
“呀!她跪下了……”
“還磕頭了!天呐,平常給皇後磕頭也沒見這麼響的,貴儀娘娘到底怎麼她了。”說話的人眼睛悄悄覷向坐在肩輿上麵色淡淡的那人,然而也沒見對方看過來,她就莫名渾身一顫,咬了咬唇,不再說什麼了。
眼見著雲露就要開口發話了,那邊又突然跑來兩個宮女,麵容焦急,她們一見謝嬪鬆了口氣,接著看見自家主子在做什麼,臉色就更加難看起來。
她們忙把主子拖住了,一邊不住地道歉,“貴儀娘娘大人有大量,娘娘恕罪。主子不是有意如此,隻是……”
她話說一半噤了聲,然後又重複念叨起恕罪來。
這兩人就是謝嬪身邊的兩個大宮女,一個安從,一個安順,原先伏罪的安順已經不在了,隻是再來一個仍叫這名字。
雲露笑了,“你主子不是有意如此,莫不是故意如此?”
安從唰一下跪到地上,眼淚急湧,“娘娘恕罪,都是奴婢不會說話,主子當真不是故意的。隻是、隻是那藥隻有娘娘您才有,所以主子一時情急就衝撞了您。”
這話說的就更是不清不楚了,還涉及到了藥這種最能引發波瀾的字眼。
眾人無不猜測,難道是妙貴儀向謝嬪下了手,謝嬪求解藥來了?看謝嬪這副樣子,也實在是像用藥半瘋了。
“和樂,這丫頭嘴巴不清不楚的,想往本宮身上栽贓,你說怎麼辦?”雲露依舊安穩的坐在肩輿上,笑看向身旁的人。
和樂漠然:“舌頭不聽話,割了就是。”
安從駭然。
圍觀群眾也哆嗦了一下,有意無意的退離開是非圈,卻被雲露一個眼神掃住,僵立在原地。想想剛剛她們在背地裏議論的那些話……
她們頓時想把時間撥回到剛才,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
雲露麵上常對著皇帝的那一抹嬌憨稚氣已全然褪去,她鳳眼兒輕挑,眼波流轉間笑盈盈道:“別嚇著本宮其餘的姊妹才好。”
“喏。”和樂深解其意,讓大力的公公把安從死死拖了下去,禦花園一隅沒多久就傳來驚聲慘叫,極盡淒厲。
一眾小妃嬪瑟瑟發抖,看向這位傳說中的妙貴儀已是忌憚不已。
想人家當初二話不說就扇了錦昭容一巴掌,皇上不止沒怪罪還把錦昭容給攆回去了,這會兒對小宮女用個私刑,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可憐我謝嬪姐姐。”雲露用錦帕拭了拭指尖,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放下手,看著謝嬪滿臉可惜,“先後折了兩個伺候的大宮女,必定不習慣的很。”
“姐姐不會禦人,我宮裏的和樂卻是調/教人的好手,叫她陪著姐姐回去,教一教姐姐宮裏人的規矩也好。再來,姐姐要毒藥要解藥的,都與她說。”
風染綠鬢,她拂過飛出的一縷發,笑容純真,“可好?”
謝嬪這會兒已經從藥力中被嚇回了神,想起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腿都要軟了,再看妙貴儀笑成這般實在驚心動魄,險些心髒停跳,最終魂不守舍的被人攙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