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獨占第一香 貼麵(1 / 2)

先不說雲露刻意找茬,在旁人看來,淑妃娘娘這個舉動著實是失禮的。況且她們以己度人,按照自己能堅持的時間猜度淑妃,覺得不過蹲了這麼一小會兒,晃成那個模樣,好像弱不禁風要摔倒了似的,著實不可置信。

淑妃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這樣的難堪了,若不是場合不對,她眉眼恍惚就要沉浸到回憶的場景裏去。不過她也知道這裏是搖光殿,她正踩在貴妃的地盤上,不能掉以輕心。

“是臣妾的不是。”她竭力穩住,又往下彎了彎膝蓋,歉然含笑,“臣妾早起不曾用早膳,方才覺得腦袋暈眩,才沒控製住。還望貴妃娘娘體諒。”

雲露不像從前的皇後那樣坐姿端正,她揮手叫良辰安了個引枕,胳膊肘支在那兒,便優哉遊哉地斜著上半身往下看。

“規矩就是規矩,淑妃嘴利,任何事都能道出個一二三,卻不是人人都會被你糊弄住的。”她彎唇,頓了頓後繼續道,“這是本宮掌宮權後你頭回給本宮請安。失禮於前的事兒不大,也不算小。單隻看本宮想不想輕拿輕放,饒過你……”

淑妃心裏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微微抬眸,凝視眼前的人。對方卻絲毫不怯,直勾勾地回視她,並回以她一笑。

“本宮左思右想,你分位僅次於本宮之下,應當為後宮諸位後妃的表率。以小見大,若然因事小輕饒了你,其餘人都跟著你學可如何是好。豈不是給後宮帶起一陣兒歪風?”她輕輕巧巧地給扣了好大一頂帽子。

偏生也沒人出來反駁挑刺兒。

其實雲露一個“饒”字,就已經是對淑妃造成極大的侮辱。這個字眼從來是上位者對底下人用,一個她親眼看著對方自從九品慢慢爬到自己頭上的女人,如今以這樣隨意、嘲諷、輕蔑的口氣對自己說話,她多少會覺得堵心。

淑妃自知在這上頭辯論無用,順從地道:“娘娘說的是,臣妾認罰。”

這四個字一出,她油然而生一種世易時移的感覺。或許是處境太像了,當初自己罰她的時候,就是已故的錢麗儀對著底下跪著的她說“你可認錯、認罰……”。

這種感覺讓陡然升起的不甘縈繞在她周身,很淡,卻無法擺脫。

“不說這些個虛話了。”雲露扶了扶搖下的簪子,笑道,“淑妃跪一炷香的時辰就起身罷。”

話說的輕飄飄地,好像這並不是什麼要命的懲罰。對別人來說也確實是輕饒,但對於這些自尊心重於旁人的高位妃嬪……

淑妃手掌心驀地攥緊,強自把眼瞼垂了下來不去看她。但當著滿堂後妃的麵,她再能想的開,也不覺窒息難堪。

雲露並不催她,像是忘了她這麼個人,徑自掠過了她去和那些幸災樂禍的後妃們說話。眾妃看淑妃吃了這麼一個虧,臉色都變了,便覺得自己得了便宜,雀躍地看著眼前的樂子。

這可是十年難得一見,走過路過千萬不容錯過。

淑妃終還是跪了下去。

她又不是沒跪過人,隻是眼前跪的這位,讓她感受到強烈的受辱感,且覺得無比羞恥罷了。對別人來說的理所應當,習以為常,於她而言,不亞於嚴苛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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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到的時候,其餘後妃已經陸陸續續地散了,他在正殿看見淑妃垂首跪在那裏,奇怪地挑了挑眉,但也沒多問。

在這裏問起來,宮人傳出去誤會他質疑妙妙的決定不說,那個醋罐子必是要和他摔鍋摔碗的鬧脾氣。

想是這麼想,他眉梢上掛的春風之色,神采欣悅完全不加以掩飾。好像是極為期盼看見妙妙如他想象的那般吃醋撒歡。

小路子偷溜一眼,默默地垂手跟隨。

一眾宮人見皇上不問,也籲了口氣,不必再推人前去答話。

淑妃聽見皇帝獨有的腳步聲響起,走近,眾人屏氣,然後……走遠了……

她勾了勾唇,好像是意料之中的嘲諷。

隻是較平常略多了幾分僵硬。

皇帝先去抱了抱兩個寶貝,小孩子的身體長得快,皇帝時常抱,掂量著掂量著,倒能發現重量上的變化。他掂了掂麒兒,又去掂麟兒,頓時訝異地揚眉,笑著讚歎:“好家夥,比你哥哥還重。”

被說重量輕的麒兒閉著眼,濃密地小睫毛動了動……

用無言來抗議他父皇的評價。

“麟兒可比他哥哥霸道多了。”雲露在聽見這句之時移步走進來,先去俯身和寶貝兒們貼了貼麵打招呼,順便試探一下溫度。小嬰孩軟嫩嫩地肌膚,讓她幾乎舍不得退開來。

麟兒衝她吐了一個泡泡,就伸手要抓她垂下來的頭發絲。不知道是高興見到她,還是不滿意她的話。

皇帝失笑。

麒兒沉穩,麟兒活潑,如果按這樣的性格發展,他樂見其成。不過眼下還太小,半周歲都沒到,以後如何,現在也不能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