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課聽十公主這麼說,也不說話了,反而豎起耳朵,也想聽聽妉塵不能走原因。
鍾離課的生母是慧妃,慧妃早逝,皇帝便將年幼的鍾離課交給了德妃撫養。妉塵心中冷笑,這個德妃,竟然把鍾離課養成個不知天高地厚隻知摸魚打鳥的渾小子。偏偏她親生的十公主也被皇帝慣得驕縱跋扈,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也一起犯渾,眾人便也隻覺得是這對活寶天生一個德行,是本性和皇帝的緣故,根本不會想到是德妃刻意培養的。隻是,一個嬌貴的公主跟一個飛揚跋扈的皇子,那能一樣嗎?公主到底是個女子,再怎麼樣將來也是嫁人生子了事。而皇子若隻是無能的話也就罷了,若是行事不知分寸,老皇帝或許會放其一馬,新皇繼位後呢,隻怕到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妉塵將手放低些,一雙漆黑發亮的眼眸露出來,一邊切切諾諾地說:“我隻是在這裏和德妃娘娘的宮女碧水失散了,待會要是她回這裏找不到我怎麼辦,所以我要在這裏等她。嗯……算了,我還是走吧。”說著便走,步履匆匆。
“站住!”鍾離課叫住妉塵,“你不是要在這裏等碧水嗎,怎麼又要走了?”
妉塵果真停下腳步,心裏暗笑,小孩子就是好騙,臉上卻是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拿手隨意指了一個方向,道:“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就在那邊,我還是過去找她們好了,反正就幾步。碧水找不到我,肯定也會回德妃娘娘那的。”
樹上的十公主“哎呀”了一聲,急急忙忙地從樹上爬下來,嘴裏還念念叨叨:“母妃來這種陰森的地方做什麼,淑妃那女人居然也來了,七哥,你還不快下來,要是淑妃再到父皇那邊告我們一狀,父皇又要罰我們了。你怎麼不早說!”
鍾離課一個筋鬥,直接從樹上躍了下來,然後站在樹下接著十公主,待十公主落地後,兩人才慌裏慌張地朝妉塵指的相反的方向跑去。鍾離課一邊跑,一邊還吼道:“不許說見過我們,不然有你好看。”
妉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衝著兩人的背影喊:“七皇子十公主放心,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長長的尾音輕巧而靈動,恍若跳躍的音符。
男子背對著妉塵,妉塵沒有瞧見男子血流滿麵的樣子,但是男子的後腦勺也有絲絲血跡滲出,妉塵走到男子身邊,掏出袖中的帕子伸手遞給男子,道:“呶,擦擦吧。從這裏到鳳藻宮,要怎麼走呀?”
男子嘴角微微上揚,轉過頭去正要接妉塵手中的帕子。
妉塵原本還笑眯眯的,看到轉過頭來的男子的臉,卻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帕子從妉塵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妉塵卻恍若未覺,隻死死地盯著男子的臉,表情變幻莫測,一開始的驚訝喜悅,再後來的失落哀傷,嘴裏不住喃喃著:“不,不會是的,可是怎麼會這麼像,不可能,不會的……”
看著這張臉,前世的記憶潮水般湧進妉塵的腦海。前世時,她父親經常輾轉於世界各地鑒賞美食采風,她母親有時忙於陶瓷工作室的事來不及照看她,就會把她交托給自己的密友,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從她二歲起到十八歲一直如此。母親的密友,她有一個幸福的家,一棟帶花園的別墅,一個開公司的丈夫,一個品學兼優的兒子,那裏就是她的第二個家。她管她叫姨母,管她的兒子叫哥哥,就是這個哥哥,自小事事順著她,為她出頭,替她打算,所謂青梅竹馬便是如此了。哪怕後來她為了那人和家裏鬧翻斷絕關係,他依舊一如往昔地對她,不問緣由不求回報,甚至於到她死前陷入絕境時,他仍不曾放棄過她,哪怕知道她懷了那人的孩子,還說出要娶她為妻的話來。她也曾悔不當初,放著這麼一個溫柔體貼溫文爾雅的兩小無猜不要,偏偏愛上一個魔鬼。隻是從來到這個異時空,她便以為與前塵往事一刀兩斷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會再看到這張臉,這張她自有記憶開始便存在於心中的臉龐,她怎麼能不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