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這是張天亮第一次出遠門來烏魯木齊的出差,頭搭尾總共六天。第一天準備會場,舒麗幫著張天亮,也忙得不可開交,到晚上吃飯時才真正坐定下來,兩人第一次有機會好好地端詳熟悉又陌生的對方,並且還是麵對麵地聊天。他們這時發覺互相其實很生疏,不像在信上那麼無所顧忌了。畢竟歲月匆匆,兩人的生活都有了許多改變。舒麗還未嫁,張天亮卻已娶,他進了一家出口轉內銷的服裝公司作業務經理,並與那個前同事一湖南邵陽女孩組成了個家庭。這幾年的書信來往中,他們可以說是非常的了解對方的許多人生的重大舉措。像舒麗又重新回到了學校,當上了一名孩子王,在郊區的一家普通中學教英文。最後半年裏,他們的書信聊天根本不以談情說愛曖昧為目的,隻是互相交換著對生活的看法。也不求什麼苟同,隻覺得說話從來沒這麼痛快過,因為誰也不必取悅於對方。
現在兩人麵對麵坐著,沒有了任何隔閡,而隔閡其實就是保護一個人的屏障,讓人有安全感。在飯後繼續喝著啤酒的時候,舒麗忽然覺得心跳突然一陣子猛烈起來,像敲擊電子鼓點似的,整個人幾乎快要暈厥過去。等她回過神來再看張天亮一眼的時候,眼睛裏噙著淚花。這淚花也許是剛才身體的那陣子不適引起的吧,舒麗自己也不清楚。然而卻把張天亮嚇了一跳,以為觸動了什麼她的傷感事情,於是更不敢東扯西拉胡說八道了。兩人就著沉默把酒喝完了,然後就分別回去了。
其後的幾天張天亮忙著服裝展示會,也沒有跟舒麗有更多的談話機會。每天忙到半夜才休息。最後一天,張天亮覺得應該以什麼方法報答舒麗的幫助,提出由公司出些勞務費什麼的。舒麗說什麼都不要,說請吃頓飯就好了。張天亮說好啊,什麼地方由你定。舒麗俏皮地說到我的宿舍去,我們一起做吧,可以多說說話,隻不過買菜得你出錢。
張天亮也覺得說不出幾句話很不好意思,現在正是個說話的好機會,就跟著一起去買菜了。張天亮還怕她以為張天亮見了她嫌她不漂亮什麼的,所以拚命找很多廢話說,以說明自己挺愛跟她說話的。說起相貌,舒麗雖不是個絕色美女,但她有種特別的魅力吸引著張天亮。不太漂亮的眼睛,不太漂亮的鼻子和不太漂亮的嘴唇,可放在一起不但不難看,而且讓張天亮覺得挺耐看的。以致於張天亮在趁她做飯的時候從各個角度端詳她,希望等會兒能告訴她是哪個角度最好看。最後張天亮發現不是角度的問題,甚至不是漂亮與不漂亮的問題,其實她沒有任何問題。有的人天生就是長成這樣耐看的。
那頓飯弄得很簡單,他們做完吃完時窗外的天色還沒用完全暗呢。舒麗遞過一罐啤酒給張天亮,自己拿著另一罐走到窗前。昏暗的天色勾勒出她的剪影。可是她穿著件汗衫也看不出體形線條什麼的,張天亮繼續琢磨著為什麼他自己那麼愛偷偷地從背後或旁看著她。
他們的談話仍然很僵硬,幾乎能談的話題以前都在書信中談過了,見麵隻能使他們更沒有了話題。於是張天亮開始講些笑話。在外貿公司裏他總能繪聲繪色地講笑話,不管是葷的還是素的。甚至他的同事們也願意把笑話先講給他聽,然後讓他再複述一遍來。他總能把笑話的精髓在他的演繹下生動活潑地表現出來,反逗得大夥兒一個個前仰後合的。可現在他發現自己笨嘴拙舌的,甚至立刻後悔,覺得根本不應該在這樣的場合下講笑話。轉而他又認為自己表現欠佳是因為他豐富的表情和過多的肢體語言,不能很好地起到輔助作用,因為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