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機哢嚓停下,一牆之隔外傳來腳步聲,夾雜著售樓員的熱情介紹:
“寇先生,C型複式隻剩下朝西的這套,其他都賣光了。”
“我上房地產交易網查過,這層朝東的那套也沒標注出售,那麼巧今天賣掉了?”
含蓄低回的男性嗓音格外悅耳,像最細的琴弦被和風吹過的垂枝輕柔拂動,餘韻延綿,無限意蘊,令人驚歎世間真有這種男人,光憑嗓音就能魅惑人心。
雙晴還沒回過味來,就聽到一陣帶笑的女聲:
“我們隻是上來隨便看看,朝西就朝西吧。”
憑著女性特有的敏感,她覺得那女子的語氣裏透著心不在焉。顯然姓寇的男人有明確的購房意向,但他的女伴似乎並不著急,言語間有點敷衍似的,真是矛盾的一對。她好奇心起,悄悄探首出廳,廊道裏三個人排成一線,背向她朝西頭的房子走去。
售樓員走在前麵,熱切地解釋:
“寇先生,你說得沒錯,東頭那套是沒賣出去,不過我們老板自留了。”
她的視線停在最後的男性背影上,削身長軀,修肩寬背,穿著月白色的休閑外套,窄身型褲子裹出翹實臀形和迷人長腿,鱷魚皮鞋的紋路如複古素錦,鞋麵潔不染塵,步履不徐不疾,落地無聲,行走間衣擺迎風飄起,英姿軒昂,難以形容。
她心裏無端萌生一點前所未有的綺念,想一窺他的廬山真麵目。
似乎察覺到身後傳來氣息波動,他微微向後側了側首。
就這麼一眨眼,他已安步走近廊道盡頭,轉入客廳,被白牆隔阻了身影。雙晴呆立原地,好一會才回神,看了看表,王準還沒上來,她抬步往外走,與其在這瞎等不如下去。
狹路似的走廊裏,能聽見那男人與銷售員偶爾的交談,緩聲低語,柔和極致,穿透一道道牆壁,從寂靜中傳來,隱約餘音先是空屋彌漫,然後從四麵八方向她聚攏,不容抗拒地縈繞入耳,恍如兩人隔著異世空間,她離他這樣近,能聞其聲,卻又那樣遠,不能見其麵。
她失神走近升降機,正想進去,忽然聽到樓下有人竊竊私語:
“老大,這地方連鬼影子都沒一個,幹嗎不坐外頭那台破電梯,非得爬樓梯?這麻袋沉得要死,我快背不動了。”
“你有沒有腦子?那機器動靜多大啊!要是不小心被人瞧見了,咱倆還能逃得掉?行了,就這吧。”
“我心裏有點寒瘮瘮的,趕緊完事走人吧。”
“操!膽子這麼小,你出來混個球!”
雙晴屏息靜氣,凝神細聽,那形跡可疑的兩人卻壓低了聲音,再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她越想越覺得不對,拿出手機想打給王準,轉念又頓住,萬一信號不好,得提高嗓門,說不定會驚動樓下的人,於是拇指從通話鍵上移開,隻發了條短信叫王準馬上回來。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轉身往回走。
西頭屋子裏,那男人不知是聽到她從廊道走過的輕微腳步聲,還是碰巧踱到門口,當她穿過走廊拐入陰暗的樓梯間時,他往外瞥出的眼風正好捕捉到她一閃而逝的身影,這不經意的一眼,讓他原本平靜的眸光瞬間波動了一下。
雙晴躡手躡腳地拾級而下,往細微聲源處潛行。
樓下那詭異的兩人仍在低聲交談:
“你得把血往他身上倒,光倒在地上有什麼用?蠢得像頭豬!”
“這樣行了不?你快給110掛電話,完了趕緊撤。”
“催什麼催!這不是正在打……喂,110嗎?我要報案,這裏是普羅路一百號星宇豪庭的工地,我們在六號樓十五層發現一具死屍,你們最好派人過來!”
雙晴心頭一突,死屍?!
“喂,《維州晚報》報料熱線嗎?我們在普羅路一百號星宇豪庭的工地發現了死屍,警察馬上就到,你們也抓緊時間過來吧!”
雙晴越聽心髒越緊縮,害怕得指尖發抖,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她克服住轉身欲跑的極度恐懼,慢慢移近牆邊,驚疑未定地往裏間微微探首。
一個壯碩的男人舉著手機站在窗邊,他剃著平頭,滿臉凶相,叉著光膀子,撥打了好幾家媒體的爆料熱線;另一個染著滿頭黃發的小混混蹲在地上,腳邊放著一個特大號的紅色編織袋,不知正把些什麼東西收拾起來,匆匆忙忙往袋子裏塞。
還有一個瘦小幹癟的老頭子,倒在房中央猩紅刺目的血泊中。
乍然入目,她受驚過度,手裏的電話跌了下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無聲尾隨她而來的男人身形倏閃,迅疾跨前的長腿閃電般踢出,以柔軟鞋麵準確無誤地接住墜落中的手機,鞋尖借力往上一勾,左手抓住被挑高的手機的同時,右手捂住她幾乎失聲尖叫的嘴,他目光鋒利精湛,對房內情形一掠而過。
縱然他一氣嗬成的動作快疾無比,也還是帶出了衣物的輕微窸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