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晴像往常一樣,依時想到要探望母親,卻預先約了兩次,朱翡真都不在本市,電話裏說新結識了興趣相近的驢友,大家一起出國遊,一會去了斐濟,一會去了斯裏蘭卡。
得知母親對生活又積極起來,她心裏倍感安慰,接連幾回找不到人,也就放手不管了,專心複習期末考試,在休息的間隙,散步到隔壁閱覽室,從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
“省人大組織發改委和交通廳等相關部門,進行了認真負責的研究之後,提出了修建聯通維、景、相三州高速交通樞紐的預案。”
還沒攤開仔細看,便接到顧天成的來電:
“考完試了嗎?”
“還剩最後一門。”就快獲得解脫。
“假期有什麼安排?不出去玩就回家住,讓惠娟給你調理調理身體。”
“我還沒想好,媽最近喜歡旅行,看她下次去哪兒,我說不定跟她去逛逛。”
顧天成聽了一怔,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半輩子,他第一反應就是問:
“她自己一個人走,還是和什麼人一起?”
“和幾個驢友吧,具體什麼人不清楚,總是找不著她。”
那邊顧天成用內線喚來王準,扯過便箋寫下朱翡真三個字,食指敲了敲,示意馬上去查查,前妻如今身在何方,另一邊他與女兒的談話切入正題:
“你那位叫寇中繹的朋友,寒假是不是帶回來和爸爸見一麵?”
雙晴呼吸一窒,聲音全然寂滅。
……
“你離開維州,好不好?”
……
這是那晚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仍然記得自己當時的反應,下意識地當作沒聽見,一直一直拚命往前走,不敢回頭去看他,直到走出夜庭,而他沒跟出來。
從平安夜至今,兩人再沒有任何聯係。
忘掉一生中最記掛的那個人,需要多少時光?不過是一念之間。
那夜之後,她再也沒見過的人不止是他,還有汪錦媚。
“怎麼?還不想這麼快見家長?”顧天成打趣,那天和他們在飯店偶遇,兩個年輕人可能不自覺,但寇中繹和她說話時,神態間自然流露的柔情,他應該沒看錯。
“爸爸你誤會了,我和他確實隻是普通朋友。”
顧天成聽出了她話聲裏的勉強,似極不願提起,隻好笑著作罷。
“其實我是有些行業裏的事情想和他聊一聊。”幸而當時為了謹慎起見,最終沒對北新區富華路的那塊地出手,“你不願意,爸爸不提就是了。”
小情侶之間鬧別扭是家常便飯,隻是現時的年輕人,很多事情都看不開,個性好強,總要堅持自我,輕易不肯妥協,不肯退讓一步,予人予己海闊天空。
女兒這種就算心裏不愉快,也不願和旁人說的性子,倒是像極了她的母親。
想到前妻,多少往事勾回,顧天成有些恍惚。
曾經刻入三魂六魄的傷痛烙印,雖然隨著肉身老去而日漸淡化,卻始終在記憶之中隱性留存,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無意觸及,一絲絲如微瀾浪潮,湧回心田。
王準敲門進來說,朱翡真於日前飛往南美。
顧天成沉吟了一下,重新問女兒:
“你媽一直往外跑嗎?”
“嗯,約了兩次都沒約到她,也不知道她人在哪裏。”
“她去了南美,跟旅行社走的。”
“旅行社?”雙晴驚詫,不是說和驢友出去玩嗎?既然是驢友,怎麼會走旅行社路線?可別又遇到了什麼騙子,“知不知道她和誰在一起?”
“就她自己。”顧天成皺眉,暗自歎了口氣。
雙晴聞言,懸著的心鬆了鬆:
“難得她肯出門,就讓她多走走好了,爸你擔心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