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從纖細的頸下切入,抬起她沉暈的腦袋,臉上五指紅印猶在,眸光空洞暗淡,仿佛在他到來之前,她身體裏的某部分生機連同靈魂已經殞滅。寇中繹心口一痛,她萬念俱灰的樣子,猝不及防地刺痛了他的神經末梢。
他抓過她手心的MP4,打開聽了聽,精準地一把扔進了垃圾筒。
“為什麼?”她迷茫低問。
為什麼沈承賢要大費周折,陷她於不仁不義?
“你管得太多,過度保護你的母親。”無疑是對方實施掘金計劃的最大阻礙。
“你……怎麼會來?”似乎不管她在城市的哪個角落,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他,她忍不住傾首,臉頰貼緊他的手掌,借一點溫暖如春,安定疲倦的凡心。
“大仙告訴我你在這裏。”他輕撫她腫痛的臉孔。
“過年你不用陪家裏人吃飯嗎?”
“本來要的。”
在一刻鍾之前,接到李證先的電話時,他正準備駛上快速幹線。
“小白兔她媽在酒店門口當眾給了她一耳光,她現在孤零零地坐在外麵,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我看著都覺得可憐,你說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沒等李證先把飽含憂患的長篇大論說完,他已經直接切道掉頭。
顧不上違規拍照,一路超車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她咧咧紅腫的嘴角,笑容慘淡:
“小時候的書本和電視節目,常常看到在宣揚,父母對孩子的愛多麼光輝偉大,為了孩子如何犧牲奉獻,把人感動得一塌糊塗,可是長大之後……才發現那是生活中最大的謊言,‘虎毒不食兒’‘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世上哪有不疼孩子的爹媽’,這些話通通都是假的。”
世上不知有多少成年人,根本枉為人父,錯為人母。
揭去以愛為名的麵紗,真相有時殘酷得可怕。
看看全國各地熱播的調解節目,多少做父母的當著孩子的麵互相指責,大動幹戈,都隻顧一逞私己快意,有幾個真正為孩子著想過?還有小時候,她家樓下住著一戶人家,兒子才七歲,爸爸是貨車司機,一不順心就對兒子拳打腳踢。
最深的傷害,有時不是來自外人而是至親,且終生無法擺脫。
“痛一下就過去了。”他摩挲她的臉,輕聲安慰,“你沒見過最絕情的父母。”
“哪種?”
“孩子一出生就拋棄他。”
說得也是,比上不足,比下綽綽有餘,還想怎樣?
她看著他。
目光與她的相接,他不動。
她朝他一點點傾身,輕輕偎入他懷內。
“中繹。”輕吐出他的名字,她苦惱而認命。
“嗯?”他緩慢抬手,將她一寸寸環腰擁住,最後用力摟緊。
“我發現……我也沒辦法。”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他卻聽懂了,笑痕蕩開,喃音如深穀微風。
“那怎麼辦呢?”
半邊臉頰仍舊燙痛入骨,她閉目微笑,異想天開:
“要不我們私奔吧。”
尋一處淨土,朝做神仙,夕死可也。
拜父母所賜,她從不相信天長地久,卻願此刻能和他締造曾經擁有。
“看著我。”他抬高她下巴,審視她眼中的渴望,“你說真的?”
他詢問時下頜繃緊,深眸秘光跳躍,有些什麼蠢蠢欲動,仿佛隻要她敢點頭,他就會斷然拋下一切,從此攜她浪跡天涯,她心口一跳,下意識地轉頭望了眼酒店,父親還在等著她進去才開席吧?自古以來,養育之恩都是人生最大束縛,為人兒女哪有真正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