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塵世喧囂,享受稱心寧靜。
這是坐落在維州東郊十裏,以天價著稱的森林天苑,曾經名動一時的廣告語,非得親曆其境,才知名不虛傳,沿途參天大樹掠過,密蔭如織,煙嵐似海,古典式樣的燈盞在夜幕降臨時亮起,氳光碎點,歸雀投林的清脆鳥啼聲洗心滌慮,一身塵埃如被淨化。
雙晴有種分不清時空的錯覺,仿佛離開滾滾紅塵,到了世外桃源。
駛過森林大道,眼前頓時變得開闊。
前庭後院的別墅疏密有致,矗立在平整石路與盎然樹叢的交錯中。
車道兩邊精心選植的景觀樹木,傘狀樹冠既可遮陰,又無礙視野,無須抬頭,也能看見遼闊天空,帶著夜色初臨的透明,一兩顆還未亮起的星子高遠難及,無垠天幕向廣袤的大地延伸,遙遠的地平線處被暮靄濃濃籠罩,仿如時空盡頭。
車子駛進纏枝鐵門開著的庭院,在古銅柵欄內,秀木蒼鬱,錯落掩映,園中一幢三層高的別墅,東側藍池碧底,西側花錦盈枝,一樓雲紋鑲邊的紅木大門外石階下,露天擺放著金絲楠木根雕茶台,台麵上放置著整套暗澤浸潤的古雅紫砂茶具。
雙晴不禁浮想,在秋日和煦的午後,取出壁櫥裏珍藏的青瓷碟子,盛上一兩件中式名廚製作的點心,就著一盞溫香好茶,慢悠悠地回味齒頰芬芳。
一生中最舒心的時刻,大概莫過於此。
寇中繹有著這樣的家世,有件事她卻不解了。
“你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
“那為什麼你買房要堅持貸款?”
星宇豪庭的複式套房,大抵隻是這座獨立庭院的售價零頭,既然父母隻得他一個兒子,且顯然能夠輕鬆支付,別說區區一套複式,就算再多幾套,應該也會樂於購在他名下。
“你不說我忘了。”寇中繹避重就輕,“見到我爸媽,別提起這事。”
她跟在他身後踏上台階。
“為什麼?你是瞞著父母自己在外麵置業?”
“我想用我能掙到的錢,買一套屬於我的房子,有什麼問題嗎?”他強調每一個“我”字,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別這麼嫌棄地看我,我不是沒畢業嗎?等我工作了,也會自力更生的。”
他“嘖”的一聲:“是嗎?我拭目以待。”
“你買房原本是為了結婚,那是不是連這一點你爸媽也不知道?”
“小姐,我沒印象我和你說過,我買房是為了結婚。”
他繞過玄關,大步往裏。
“錦媚和我說的,結婚是人生大事,你為什麼不告訴父母?”她鍥而不舍。
他一時語塞,頓了頓,輕描淡寫:
“結婚是兩個人的事。”
既然不一定結得成,又何必大張旗鼓,傳到路人皆知。
後來的結局恰恰證明,按下不提是對的,世事如棋,一日舉棋未定,一日情勢可能急轉直下,這道理已被楊競彤和他在內的無數人印證。
她卻瞬間抓到要點,深入緊逼:
“你是說——你以前的女朋友沒見過你父母?她不知道你真正的家在這裏?”如果雙方曾經碰麵,商談過結婚細節,他買房子的事定然瞞不過雙親。
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尖銳的問題,他索性避而不答,加大步伐想甩掉她。
她緊跟上去,壓低聲音:
“為什麼你一直不帶她回來?你不信任她嗎?還是那時你不是真心想結婚?”
“雙晴。”他倏停輕喝。
她收勢不住,撞上他的脊背,磕到了鼻子,痛得呼氣。
他回身冷睇她:
“閉嘴。”
她不服氣想爭辯,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聽話合上,眼內流光抹閃,如果兩個人真心想結婚,一定結得成,之所以結不成,定然是因為有人愛得不夠。
至於是誰不願為誰犧牲,已經不必追究。
此時此刻,他帶回來的人是她。
她乖乖閉嘴,跟著他穿過格局大氣的客廳。
垂壁畫卷以描金的古木軸心挑起,磅礴山水撲麵而來,廊道品設疏朗,字畫間垂,當中一幅三米高的行書“但願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筆勢恣縱,意境闊達。
其餘是被歲月熏染得陳舊的水墨畫,或孤禽,或竹石,或蓮魚,運墨簡淡蒼勁,清逸妙橫,她覺得似曾相識,不禁多看幾眼,當跨過橫屏間隔,光耀明亮的餐廳赫然入目。
座中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看見兩人進來,拉開椅子起身。
兩鬢花白的寇戎飛體魄高健,著一身黑色宋錦裁出的對襟雲紋唐衫,目光練達深邃,妻子胡秋悅身形小巧,穿著合體的墨綠暗花天鵝絨旗袍,以一支質樸的古銀簪子別著發髻。
兩人俱是正裝相迎,顯然對唯一的兒子帶回來的女伴相當重視。
雙晴連忙半鞠躬,莊重恭敬道:
“伯父伯母好,不好意思打攪你們。”
她半邊臉上的赫然紅印,令寇戎飛一怔,胡秋悅卻似沒看見,溫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