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清晨,聖瑪利亞大教堂的鍾聲響起來,這是彌撒之前的敲鍾聲。鍾聲沒有任何旋律,隻有一下又一下的敲擊,一聲未歇,一聲又起,在空中震蕩、回旋。
置身波蘭,威廉仿佛有一種回到中世紀的感覺。
這個國家的人們對宗教是如此的虔誠,而俄國人的統治,又進一步增進了波蘭人對宗教的感情。在曆次反抗沙皇壓迫的大革命年代,教堂成為是他們凝聚民族信心的源泉。
“威廉,你看廣場上的波蘭人是多麼安詳啊,宛如這座城市,一千年前的克拉科夫可能就是這般模樣。”皇後奧古斯特依偎在威廉的身旁,小鳥依人的說道。
望著克拉科夫廣場上高聳的聖瑪利亞大教堂的方尖頂,聽著幽遠清揚的合唱,威廉的心境仿佛一下空靈了起來,這大概就是教堂最為接近天堂的原因了。
“刹那便是永恒。”威廉輕聲說道:“世界本就未變,因為人性未變。”
幾分鍾後,遠處四麵八方的教堂鍾聲也紛紛傳來,此處方罷,彼處又起,遠遠近近,重重輕輕,四麵八方,相互交織,籠罩著鄉村、彌漫著城市,像是不停地召喚。
普魯士是新教國家,而彌撒是天主教的儀式,因此和威廉毫無關係。
吃完早飯,威廉在赫伯特的陪同下離開德國大使館,前往費恩采宮。
馬車行走在中世紀就已存在的石板路上發出“哢噠哢嗒”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清楚悅耳。街道上早已沒有平日的繁華,偶爾冒出一個行人也是急匆匆趕往教堂的市民。
“波蘭人可真是虔誠的民族,如果柏林的工人們有一半他們的虔誠我們的國內政策就好辦多了。”威廉微笑著,略有抱怨的說道。
“全是俄國人逼的,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如果不是沙皇在會議波蘭推行係統的俄羅斯化政策。人們也不至於一天到晚往教堂跑。”
看著赫伯特把他的“格言”放在嘴上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威廉甚是無語。
“好吧,沙皇是怎麼推行俄羅斯化政策的。”威廉問道,這個似乎對於德國在殖民地的統治具有借鑒作用的,他覺得。
“大概就是1860年代的波蘭革命後,沙皇廢除了原有的波蘭王國行政機構,以一係列新的直接統治的行政機構取而代之,任命信仰東正教的俄羅斯人為官員。波蘭的農奴製改革也貫徹了沙皇的政治意圖:將被解放的農奴俄羅斯化,以抵消波蘭貴族影響。波蘭天主教活動遭到壓製,沙皇政府禁止天主教合並派用波蘭語禱告、唱頌歌和傳教布道,甚至迫使他們改信東正教。東正教的傳教活動則得到沙皇政府的大力鼓勵。沙皇政府還在波蘭的教育係統中推行俄語,及至五年前,俄語成為所有初等學校的授課語言,而早在1869年華沙大學就已經是純粹的俄語大學了。”
赫伯特繼續侃侃而談的說道:“類似政策延伸到受到波蘭文化影響較大的白俄羅斯和西烏克蘭地區。沙皇政府推廣俄羅斯土地所有製,俄羅斯人被給予購買土地的特權,而受波蘭文化影響的民族以及猶太人則受到嚴格限製。除了禁止在管理機關、公文處理及學校教育中使用波蘭語之外,沙皇政府還嚴格限製立陶宛、白俄羅斯、烏克蘭語三種語言的實用,以防止這三個在曆史上受過波蘭很深影響的民族波蘭化。”
赫伯特一口氣說出很多,威廉聽後直翻白眼,問道:“這些措施效果好嗎?”
“當然不好了,除了激起波蘭人更為強烈的反抗,幾乎沒有太大作用。波蘭人幾乎就沒有改宗東正教的,反而更加熱衷於他們的宗教活動。”赫伯特聳聳肩說道。
“如此說來,匈牙利人在特蘭西瓦尼亞所推行的那一套也很難成功了?”
“是的,陛下。我看過了荷爾斯泰因男爵寫給您的條陳,深以為然。”
“庸人之見而已。”威廉卻毫不在意的說道:“羅馬尼亞固然對我國在經濟上和軍事具有一定價值,但是這如何能和匈牙利相比呢?匈牙利人是哈布斯堡帝國的支柱,沒有匈牙利人的支持中歐帝國將難以獨存,而沒有了中歐帝國,我們又該怎麼辦?至於男爵說的適當壓製匈牙利的辦法從邏輯上根本行不通,何謂適當?民族問題根本就是無對錯,無是非,誰有實力誰就是真理的生存競爭問題。我們適當壓製匈牙利必然會使其感到不滿,至於由此換來羅馬尼亞的忠誠,短期看沒問題,可是長期看呢?他們的根本願望我們無法滿足,所以這種忠誠是經不住時間考驗的。特蘭西瓦尼亞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如果關鍵時刻引爆比現在引爆危害更大。說到底,我認為,既然我們無法使特蘭西瓦尼亞歸屬羅馬尼亞,滿足他們的終極願望,那麼幹脆就不要去管。如果羅馬尼亞人由此對我們怨恨,並投靠俄國,那麼我們所能做的隻有將這個國家從地圖上抹去。”說到這裏,威廉冷峻的臉龐閃出一抹決然的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