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外交方麵的平靜,英德兩國在世界市場上的商業競爭卻是風起雲湧,貿易保護主義的呼聲不斷高漲。
在1910年前後,全世界最大宗的工業品依然是紡織品,包括棉麻紗,布匹,羊毛紗,毛線以及成衣等。隨著日本的崛起,不僅英國本土生產的紡織品徹底失去了遠東市場,就是廉價的印度貨也不斷被趕出中國市場。
到1912年,在中國銷售的棉紗有50%來自日本或者日資在中國開設的工廠,前者主要由三井國際貿易部壟斷經營,後者的代表性公司則是大阪內外棉紗公司。內外棉在上海,青島和漢口共開設9家工廠,控製了中國市場30%左右的棉紗產量,規模大大超越了英國同行。
1900年-1910年間,受益於全球白銀貶值,中國經濟呈現出輸入性通脹,資產價格走高,老百姓普遍感到“錢好掙了”。
在這種情況下,英國商人在一個世紀以前的預言終於成為了現實——“當每個中國人每年都做一套新衣服,那麼四萬萬人的需求會是怎樣的一個天文數字?”
到1912年,日本在中國棉紗市場的份額擴大了八倍達到50%,美國擴大了一倍達到12%,中國民族工業增長了兩倍達到28%。同期,印度產紗線的市場份額急轉直下,從鼎盛時期的50%下降到不足10%。
雖然德國並未直接參與遠東的棉紗大戰,不過德華銀行在資金方麵給於日資企業很大的支持,僅內外棉一家就從德華銀行獲得1500萬銀元的季節性貸款,這使得紗廠可以選擇最有利的時機大規模收儲原棉。
由於季節性貸款大大拉低了銀行整體的資金利用效率,所以德華銀行給於日本紗廠的平價貸款是相當於打了不小折扣的。
當然,好處不是白給的,來自薩克森的紡織機械逐漸成為日本紡織企業的標準裝備,這也使得德國工業界普遍樂於見到日本在紡織品行業的崛起。既然自己沒有能力,那就想辦法從中分一杯羹吧。
日德兩國資本聯手對英國紡織業打出了“戴維斯雙擊”,英國方麵不僅棉紗在國際市場的份額大大降低,作為紡織工業根基的紡織機械也遭受重創,就連其幾百年來固有的高端市場也不斷受到德國同類產品的衝擊。
一直以來,紡織工業都是推動聯合王國經濟發展的最大動力,也是其傲世全球的重要資本之一。
到1910年前後,英國紡織品在帝國以外地區的銷售已經下降到巔峰時期的不足三分之一,考慮到人口和經濟增長所帶來的自然增長因素,其下降幅度可能超過80%。在歐洲大陸,德國西裏西亞和比鄰的波蘭西部地區成為全歐最大的紡織工業中心,同時受益於非洲鐵路的建成,產自中非地區的棉花經過海鐵聯運進入奧地利濱海省份,結合當地廉價的人工,克羅地亞一躍成為南歐地區新的紡織工業中心,並呈現出良好的發展勢頭。
同期,美國紡織業也在飛速發展,依靠廉價的原料,美國紡織品在世界各地都以貨真價實而備受稱道,由於受到關稅保護,美國紡織品難以進入歐洲和英國本土,但是在加拿大,阿根廷以及遠東地區,手感厚實的美國棉布即使花形和柔軟度不如英國貨,但卻牢牢把控了中低端市場。
貿易方麵的摩擦雖然並未成為英德兩國外交的障礙,但是卻增加了兩國民間相互敵視的氛圍。兩國輿論的敵對情緒不斷醞釀和加強。
縱觀全部工業領域,除了化學和電氣兩個新興行業英國早已大大落後外,在傳統的機械製造和諸多原材料領域德國商品都對英國產品發起了強力挑戰。
兩國實業界在諸如煤炭市場劃分,知識產權保護,以及原材料配額方麵進行了無休止的爭吵。不過再怎麼爭吵,到底都是資本主義世界內部的問題,和當今美歐之間的貿易爭端一個鳥樣,拿出一個對得住良心的妥協方案也就馬馬虎虎過去了。
畢竟工業不是大英帝國的全部。
倫敦依然是整個西半球的貿易中心,全部的大宗貨物的洲際運輸的終到港口都是倫敦,德國在航運和金融業上的積蓄和底蘊跟光榮的日不落帝國比起來還顯得相當幼稚。
英鎊依然是洲際間唯一通行的硬通貨,以具有代表性的亞洲的中國,和美洲的美國為例,德國貿易商75%的賬目結算都要依附於英鎊,這其中固然有德國銀行自身的原因——不願犧牲當期利潤在海外擴大分支機構。但更重要的是,英鎊的高息和通用性使得即使德國的貿易商也樂於以英鎊而非馬克作為結算貨幣。
在金本位時代,全球普遍存款利息很低的情況下,英國的平均存貸款款利息比德國要高1%(這有點類似後世旁氏騙局的味道但倫敦金融家玩的就是這麼高端,法蘭克福和華爾街的泥腿子一時半會還真無法撼動英鎊的王者地位,除非英鎊信用的基礎——英國崩盤了。),
在流動性得到保證的情況下,英國銀行每1個英鎊可以放款六次,相當於6個英鎊,而德國同行的效率隻有前者的一半。隻要金融業還屬於自由貿易的範疇,那麼英國銀行的優勢幾乎就能一直保持下去。
不過,英國金融業賺的盆滿缽滿的時候,卻也苦了其國內的製造業。到1910年前後,德國工人的薪資已經達到了英國的80%,雖然依然具備勞動力的優勢,但已不明顯。而以英國具備的經濟地理優勢,這點薪資的差距放到一件普通商品中成本中是完全可以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