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夜暗自思索了一夜,以二姐姐那剛烈的性子,若是被逼外嫁,定然不會苟活。
但是如果是我去,或者說我是“自願”的呢?
她也許恨我對她說了謊,但是當她知我為了保全她而犧牲了自己,那麼她也一定會來救我。
我長這麼大,從沒有替別人著想過。
如今我已年近雙十,別人家的女兒這個時候早已為人婦、為人母,頂起一片天。而這個世上唯一能讓我費心的,也隻有夢嬋。
她嫁,定然會赴死,我也無法苟活。我嫁,她卻可以想辦法將我救回。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活著就有希望不是麼?從小她就是我的英雄,她必定不會讓我失望。
我帶著夭桃進宮麵聖,並讓夭桃為我穿戴上一身素白,像極了出嫁那年,落了一地的梨花瓣。
聖上沒想到我主動過來,勸了我幾句。
我心中冷然,麵上依舊恭謙的堅持。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強者甚至可以改寫曆史,而弱者隻能低頭。
他終於笑著誇我知禮識大體,親自扶我站起身。
命人背著雲熙,將我安置到宮外一處早就準備好的別院,那裏專門供出嫁的“公主”們暫住。
別院很大,小橋流水雕梁畫棟,下人不少,隻是沒有人氣。他們隻顧低頭做著自己的事,見了我頭也不抬的行個禮便走了,連話也不願多說一句。
是啊,像我這種出去和親的,即便頂了“公主”的頭銜,也再沒有回來的日子,又何必費心討好呢?
“和親”這種事,自古有之。
多少女子為了兩國交好,頂著或真或假的“公主”、“郡主”之名,遠嫁邊疆。
從此背井離鄉,被家人舍棄乃至遺忘,自生自滅在那邊遠的蠻荒之地,用以換取兩國之間一段時間的安寧與和平。
既然女子能做此用,還要男兒作甚?
泱泱大國,竟然需要裙帶之下的**得以保全?那又為什麼總說紅顏禍水?
那日一早,我坐在拔步床上,鳳冠霞帔穿戴整齊,脖頸手腕處塗上茉莉香膏,華服內側的左手腕裏藏著一把尖刀。
我心如止水,不哭也不鬧。
這是我第二次出嫁。上一次出嫁當夜,是夢嬋被逼遠走。這次,她近在咫尺,我卻不能與她相見。
已經過去三天了,夢嬋早就該知道我消失了,想必她也猜得到我的去處。
隻是我早已和聖上達成協議,我代她出嫁,她頂替我的名字,從此她遠離皇宮,京中也不再有“顧夢嬋”。
夢嬋會哭嗎?會鬧嗎?她會做些什麼?都不要緊,等她冷靜下來,就會知道我一定等著她去救我。
因為在我們床榻上的枕上我壓了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她曾經對我說過的那句話: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隻是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即便我苟且活著,卻不知時過境遷多年,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夢嬋又是否癡心不改。
喜樂奏響,我準時啟程。
那王子穿著他們的服飾,頭頂一頭濃密的頭發,鬢邊編了幾束細辮,上麵綴滿各種顏色和材質的發扣。
仔細看去,確實有一枚同我們拾到的那枚一樣。
他見我盯著他的發扣看,摟著我腰身的手緊了一緊,用很標準的官話低聲問:“我給你留下那枚你可帶著?
“那可是紅珊瑚的,上麵的狼牙,取自我六歲時射殺的第一匹頭狼。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想送給你了,你可要保存好了。”
我想起那根繩子穿起的鮮紅發扣和森白的狼牙,都被夢嬋放在貼身的荷包裏。
王子繼續說著:“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我們還能相遇。
“我早就說過,我會娶你。當時你和現在一樣,又冷又傲。我阿布力有過那麼多女人,你是唯一一個能讓我放在心上這麼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