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後來成為帝國的開國大帝。將故土交付,他終於可以心如旁顧得為自己的種族奮鬥。
後來,坎塔斯成為宇盟不墮的旗幟,後來,他被特封為最高等級的星際統帥,掌管宇盟近一半的軍隊。
再後來,他遇到那場讓他退役的戰爭。
她嚴格意義上說來,確實不能算是人類。
她誕生於這宇宙最為恐怖的角落,億萬年來血紅星雲那樣多的死亡才創建了一個進化的溫床,數不完的殘破精神懸停在這片地域,曆經無窮盡的時光才在更高的維度上孕育出嶄新的生命。她是意識體的集合。或許正是因為誕生地是這血紅星雲,所以她與那些異獸有著天生的精神聯係。
她是血紅星雲的主人,是異獸群體的大腦,她的身體裏有著異獸的一部分,也有著人類的一部分,在隻有本能、還未進化出獨立的精神之前,她便隨著血紅星雲的擴張到過這宇宙的很多地方,戰爭不僅是為了異獸們補充能量,同樣也是在為她提供生機。甚至更多時候,都是她在主導著那些戰爭。
她從來都是種獨立的生命形式,血紅星雲與她共存,卻不是共生,就像子體於母體的依戀,她隻是不願離開。
比起人類來說,她唯一欠缺的,除了真實的載體,大概也隻是人格方麵的事物。不過既然是身處異獸中間,人格又有什麼用?人類的思維方式與異獸還是無比衝突的,哪怕是構成她的那些數據人類的意識部分,也是一直被壓抑著的。
然後,就是那場改變一切的戰爭。
真真正正的兩敗俱傷。人類軍團差一點就全軍覆滅,血紅星雲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它甚至丟掉了自己的靈魂!自己的大腦!
戰爭結束後,她在人類世界懵懵懂懂。雖然沒有載體也能存在,但畢竟與這世界的隔閡太深,直到她將自己聯入天網。完美得偽裝自己成數據流的形式,她努力得吸收著能補充自己的一切信息,並順勢得逐漸形成自己的人格。
再後來,她為地球所捕捉。
很多年後,她想起過往的一切,還是會感歎因緣際會的巧妙。
應當是有緣的,否則,三千大千世界,百萬菩提眾生,怎的獨獨遇上他?
應當是無緣的,否則,燈花百結,青絲成灰,背道的灰燼怎的橫亙經年?
想必此生都難忘記,那日龍城城牆之上,驕傲的男人絕望崩潰的身影,彼時走得再冷漠決絕,此後無數日夜的痛側心扉已經代為懲罰她所有的殘忍。就像那個男人同樣也不會忘卻,硬生生將她打入凡塵的滋味——她不痛,痛的會是他。
當年初入古墓的極樂還有雙幹淨懵懂的眼。遇到一個人,愛上一個人,卻成了變態扭曲的瘋子。當年站在江湖頂端的男人有比誰都驕傲的骨骼。遇上一個人,愛上一個人,卻成了膽小懦弱的傻子。她與他一直都在折磨著彼此。折磨得鮮血淋漓撕心裂肺,還是舍不得轉身離開。
後來她在第一眼看到歌焰的時候,有那麼瞬間的觸動。不,那把刀子就是深深紮進了胸膛,才將過往染得一片血紅。她就是將曾經的自己丟掉了,才會覺得,擁抱住她的時候便是擁抱住了自己。
後來她在第一眼看到白發的時候,有那麼瞬間的恍惚。很久以前的他是什麼樣子?佛珠落地,烏發雪白,佛墮入人間,成了魔。而她是罪孽的始端。避無可避。
她跟他有過最輝煌最纏綿的時候,也有了最慘痛最墮落的時候,應當是慶幸的,一切塵埃落定時,彼此還站在最先開始的那個地方,伸出手還能觸摸到對方的心髒。
該鍾情該沉淪,該離散該決裂,也不過彼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