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夜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伯邑考在想些什麼,但我料定他內心深處絕不會如他表麵那樣風平浪靜。可是,帝辛呢?雖然他看起來興致極高,他真的是帶了大商最好的樂手來為我慶祝生辰。可是他的內心在想些什麼?還有他問起我的那些話,一個位高權重統治一切的男人竟然把自己和一個年輕的幾乎一無所有的臣子放在一起比較,除了伯邑考,天下沒有第二個男人會享此特榮,難道這真的是他一時興起嗎?

我昂起頭,在兩個男人的目光中把柔軟的腰身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向後彎曲,最後彎成一個圓形。這是我所有舞姿中帝辛最為欣賞的動作。當我每一次在他麵前把自己彎成一個圓形的時候,都會贏得他熱烈而由衷的掌聲。

這一次我也聽到了掌聲,是兩個男人的掌聲。我以這種最高難度平常女子根本無法企及的動作把自己展現在帝辛和伯邑考麵前,確切地說是展現在伯邑考麵前,這個每一次麵對我都會用深情憂傷的眼神凝視我,麵對強大的商帝王依然無所畏懼敢愛敢恨的少年,他真的令人心碎。夜深了,帝辛醉倒了。當我和宮女把他攙進寢宮的時候他依然吩咐伯邑考繼續撫琴。帝辛很快就在睡榻上沉沉地睡了過去。我輕輕地走了出來。

伯邑考依然在撫琴,我看到兩行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慢慢地沉默地流淌下來,他一雙撫琴的手在不可遏止地顫抖著。我望著他,內心的酸楚無以言表。然後琴聲嘎然而止,伯邑考驀地站起身來,我看到他直直望向我的眼睛裏燃燒著狂熱的不顧一切的光芒,他大步走向我,毫不猶豫地拉起我的手向外麵走。我無力地掙紮著,卻不抵他的力量和速度。然後我被他強行拉出了寢宮。匆忙走至一個涼亭下麵,伯邑考停下來,他轉身麵對我,我看到他劇烈起伏著的胸膛,還有他已經充滿淚水的雙眼,他緊緊地盯視著我的眼睛,眼神狂熱焦灼,滿含著令人心碎的悲傷,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已經嘶啞的聲音絕望而熱切:妲己,你聽著,你已經做過我的女人,如果你對我有一點點的心動,就不要反抗我,既然我不能活著把你帶出商王宮,就讓我在有生之時再愛你一次吧。說完,他不顧一切地擁我入懷,灼熱的雙唇如饑似渴望的吻住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真實的領略帝辛以外的男人。這是一個幹淨的依然童貞的少年,他的吻雖笨拙饑渴但激情狂熱,比起帝辛的溫柔和熟練,伯邑考似乎更能點燃我內心的情感火焰。我沒有掙紮。那一刻,我深陷在伯邑考的懷抱中,我對自己說,既然如此,一切憑天由命吧!也許我蘇妲己命中注定會和帝辛以外的男人發生糾葛,這個懷抱是如此激情如此灼熱,雖不寬厚但依然令人沉溺,如果這是天命,我隻能順從。我開始回吻他,伯邑考感受到我的回應,他激動的渾身發抖,他再次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抱住我,好似要把我嵌進他的體內,那種力量幾乎捏碎了我,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狂亂的心跳,那是另一顆男人的心,同樣的熱烈,同樣的強悍,他雙目緊閉,劍眉虯結,此時的他就像一團在風中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又像一隻餓紅了眼的野獸終於抓到了獵物般,那種貪婪和不顧一切的需索使他變的猙獰可怕,而我完全處於他的掌控和嵌製之中,幾乎快被他捏碎,吳噬。這個白衣飄飄,憂傷俊美的少年,此時此刻一反平時的大氣文雅,完全變成了一個瘋狂的不可理喻的人。感受著他如火一般噴薄而出的歇斯底裏的激情,我在他懷中漸漸癱軟成泥。

後來,在那個夜晚過去很久以後我一直在想,那個宿命的尷尬的夜晚也許真的是天命,是上天安排了這場鬧劇,讓我和帝辛,伯邑考在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驅使下狼狽相對,然後所有的命定的劫難一一來臨。

就在我和伯邑考漸入佳境,拚死糾纏的時候,一陣掌聲在我身後驚然響起。隨即我聽到了帝辛冷冷地充滿嘲諷的聲音,那個並不很大的聲音於我而言就像平地一聲炸雷,讓我在傾刻之間便魂飛魄散。

果然是真的。他望著我,平靜地說:妲己,你辜負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