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零落
也許是。上天讓帝辛生為世間最偉大最強勢的男人,同時也讓他飽受了平常人所無法承受的壓力和紛擾。伯邑考,他短暫的生命隻為了追求愛,雖然他義無反顧的燃燒過,可他卻不曾幸福過,當他終於得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也許世間萬物真的都有自己的定數。愛恨生死,聚散離別,繁榮和衰落,興旺與滅亡,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中被牽引著,被安排著,都在屬於自己的命定的軌道上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被既定了的終點。不可逆轉,無法左右。
伯邑考已經完成了他在世間的輪回,那麼屬於我的命定的終點又在哪裏呢?帝辛呢?他命裏的定數又是什麼?
如果天命讓我在人生的盛放年華就承受這些煎熬和折磨,或者讓我肩負著以我的能力所不能達到的使命,我不如違背它。
我告別父親,趕回王宮。
宮廷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酬神祭祀,香火旺盛,煙霧繚繞,奴隸嬪蛾載歌載舞。帝辛站在祭天的位置,背對著我,手舉香柱虔誠跪拜,在他身邊陪伴他的是新進宮的莘氏美女。
我穿過載歌載舞的人群靜靜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然後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去。自我進宮以後,每逢這樣盛大的場麵,陪在帝辛身邊的總是我。在短暫的數月之後,就有人取代了我,那個身影並不比我遜色,她彩裙飄飄,嫵媚俏麗,如小鳥般站在高大雄美的帝辛身邊,在黑壓壓的醜陋的人群映襯下,無疑是那場盛事中最完美的一道風景。
回到寢宮,我坐到銅鏡前麵,凝視鏡中的自己,素衣紅顏,黑發如雲,如黛的眉宇間凝鎖著幾許輕愁,美目顧盼星月生輝,猶如蕩漾著的微微碧波和明淨山泉。我努力調動麵部肌肉慢慢對著自己展開一個笑容,我驚喜地發現我成功了,我重新在鏡中看到了自己明媚如花的笑靨,還有兩行靜靜流淌著的晶瑩珠淚。
我不知道是什麼阻擋了伯邑考走向我的腳步,但他不再走入我的夢中。帝辛有了新的寄托,我不用再因對他的背叛和不能對他展現笑顏而心懷不安和欠疚。那麼,屬於我的還有什麼呢?隻剩下撕碎了的記憶和無盡的哀默與寂靜。
我對著銅鏡仔細地妝扮自己,然後披開長發,換一身潔白的衣裙,鏡中的我一如往昔,傾國傾城,絕色飄然,那種素雅清潔的美麗和飄逸是直逼人心的。但美麗又有何用?也許會有人和你的美色一起燃燒,但一切都太過短暫,這世間本就沒有永恒不變的愛和戀。我凝視鏡中的自己,深深地喟歎,這樣的美麗和飄然不應該屬於肮髒惡俗的人間,我即使奉天命降生為人,也是一場天大的錯誤。
我把三尺白淩係在了梁上。我仰望那條和我的衣裙同樣色澤的白淩,它素潔,柔軟,芳香,它悠悠地飄蕩在那裏,好像在微笑著向我招手。就讓我的生命終結於這條美麗的白淩吧!既然這人世間已經了無生趣,就讓這條白淩把我帶入天國,也許在那裏我能意外和伯邑考重逢。如果真的遇到他,我一定會問他,為什麼愛了我又拋棄我?
我站在一隻木墩上,慢慢地毫不猶豫地把頭伸進白淩係成的死結中,我慢慢閉上眼睛,毅然決然地蹬開下麵支撐我的木墩,我的生命就完全懸掛於那條剛足以承載我重量的白淩之上。
白淩一寸一寸地在我的頸間拉緊。在我最後的意識裏,我努力讓自己微笑了起來,原來天命也是可以違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