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淒然北望
長順哥一動不動,一直就那樣躺著。不睜眼睛,不說話,臉色青紫。
在客廳臨時木床上躺了五天的長順哥,一語未出離開人間。
差二十天,就是新郎官的長順哥,不情願地離開他心上人……
廖家這次受傷害最深的,應該是媽媽,七天裏媽媽沒吃幾口飯,隻靠喝幾口涼水度日,一句話說有半個月:“命中無兒,何畢強求!是娘害了長順……
爸爸也有半個月沒有寫文章,有時看幾眼書。他擔心我和媽媽,爸爸在北大荒,身邊就這麼兩位親人。
從那時起,我每天在心中都搜索,長順哥留給我音容笑貌。我耍小脾氣,隻因八歲那年,在北山賞花做的兩句詞,長順哥給我糾正,一到現在沒作一句詞,感到愧疚,盡管長順哥如何引導,也不去碰它,而感到一種無法說出來的悔恨自己的任性與無知!
也是從那時起,剛剛懂點人情味的我,開始攻讀詩詞,也好讓九泉下的心上人有一份慰藉。自己才悟出長順哥的六年間,帶動我學詩詞,寫詩詞的良苦用心……
東旭聽罷雲姐講起長順的悲慘遭遇,他長長歎口氣說:“太慘了!這些可惡的土匪,真該千刀萬剮!慘無人道!
原來姐和長順有這般傳奇愛情。在那個年代,大家閨秀可不一定都有姐這等幸運,有個通情打理的好父親,再有個知道疼愛女兒的好母親,才有真正的幸福。假若沒有那些該死的惡人,姐身邊有長順陪著,才四十歲的年齡,正是人生鼎盛時段。結果該另寫吧?“
東旭看到雲姐說起長順,有些傷感,他不忍心讓雲姐再講下去,才把話接過來。
“姐,後來那些土匪得到治裁了嗎?”
“後來那些事,廖家人已不在北大荒,過兩年後咱東北解放時,治裁土匪是政府的事,咱百姓也無處查問。”
“這段故事金山和之夏知道嗎?”
“金山和之夏隻知道,他們有個舅舅叫廖長順,廖長順是媽媽的哥哥……”
“姐,馬華聽過你的故事嗎?”
“東旭今天也會刨根問底了!馬華隻知道大概,姐告訴你馬華是怎麼知道的,細節也沒機會和她說,隻告訴過她,長順是我的第一個戀人,那還是從你這引起的……”
雲姐把三年前,迎接知青那天,視覺中出現幻覺的過程,從頭至尾告訴了東旭,當東旭聽完後,長歎一聲道:“我東旭能做長順的化身多好,得到雲姐這般癡情就夠了,可惜,我東旭沒這份福氣,不夠資格呀!”
昨天東旭臨走時,又給雲姐發出幾句錯誤信號,讓雲姐一夜的夢裏笑醒幾回。感覺甜甜怪怪的,自己好生思量。今早東旭和往常一樣,相見一笑,雲姐又開始對塵封已久往事,傾訴給她最信任的人。姐弟倆已經在幾年接觸中,磨去陌生感,又在近幾日心靈撞擊中,有一點通的默契。
鳳雲見東旭坐下後,又書接上回那樣的講起她那段心酸往事:“小弟,姐接著往下說吧。你還是要隨便一些,把爐火燒旺既可,天太冷屋的溫度也低。
我的長順哥走了四個多月後的一天,太安村老表叔來串門時,和媽媽聊天中,講到長順出事的經過,太安村有兩人正在地裏往家走,隔著一片灌木林,隱約聽見有人喊:“鄭三禿子你不是人!前後屯住著!你幹麼下死手打人!快來人吶!來人救救我呀…來人吶……,接著就聽到一聲聲呼救……
他們倆穿過灌木叢,從林子縫隙中看到,七個人頭上用黑布包裹著頭,其中一個光頭的,可能就是鄭三禿子,這人可能在與長順撕打中,被長順將頭上裹布扯掉認出來是北村的熟人,土匪們才下死手,是不得不殺人滅口!
長順終因寡不敵眾,被這幫人打倒後,扔到車上插到地上一個木棍,朝東北方向逃之夭夭。這兩人嚇尿褲子往家跑。表叔說,當晚就知道是大侄子出事了……
據說,這夥人在廖府周圍,蹲有半月餘日,準備放棄行動,突然從康平莊趕出一輛馬車,蹲在灌木叢的土匪,終於得手了……
一九四五年,農曆九月十五日那一天,是姐一生難忘的一天,我隨著送葬的大車,把長順哥送到,我們第一次接吻那棵野桑樹下。每年下過一場霜後的第一天,我去北山陪他一會兒。堅持六年左右,後來那棵野桑樹被砍伐,沒有標記,找不到了!這些年,姐把那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深深地埋在心底。姐今天平靜的腦海表麵,又泛起漣漪!
“唉!姐,長順做鬼也該知足,人世間有一顆如此忠貞的心,時時在牽掛他,又何非朝朝暮暮呢!雲姐對長順的情懷,二十幾年念念不忘,真乃人間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