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吳公子撒嬌地接了一下那位夫人，提醒她這樣對客人似乎不太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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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放心，我忘不了。不會跟他說你是我的外甥女兒的。”夫人一句話說得一席人哈哈大笑。“吳公子”看看還在那裏莫名其妙的誌存，一轉身跑了進出，又引來大家一陣笑。夫人往裏看了看，便拉著客人一邊往裏走，一邊問，“小公子你貴姓啊，叫什麼名字？父母都好嗎？”倒沒工夫去管自己的處甥女兒了。誌存雖然還沒弄明白那位吳公子是怎麼回事，可是也不便在這時提出來問，因而隻得一一答了夫人的問話。夫人聽了略有所思，然後笑道：“小公子，你還沒告訴我你姓什麼呢？不過也沒關係，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你姓楚的，是不是？這一招是你父親還是你母親教你的？沒想到二十年過去了，他們還是那樣得意，連教育孩子時也不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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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所言晚輩有點不明白，夫人認識晚輩的父母嗎？你知道他們現在何處？”誌存見這位夫人說起他的父母來就像在評論故人一般，顧不得這還是初次見麵便向她打聽起他們的下落來。那夫人一楞：“怎麼你父母拋下你一個人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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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倒不是。隻是，隻是，隻是晚輩已離家多日，有些想家罷了。”誌存忙支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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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倒也是。說來慚愧，我哪有那等榮幸結識你的父母啊。一個是八省第一才子，一個是威震武林的‘阿修羅’——唉喲！該死！你父母可能不希望你了解這些往事的呢。算了，就算我沒說。我其實是想說很久以前我和你父母曾住得很近，有幸見過他們幾麵。我認識他們，他們未必認得我。對了，聽說你這次是要進京赴考去的？”
www.cmfu.com發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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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老了，人真的老了——沒想到你父親也會讓你去考取功名。對了，不知楚公子今年多大了？”
www.cmfu.com發布 “十又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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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那夫人一聽，把他拉進懷裏，“我隻道他們老了，沒想到你父親還是這脾氣。當年他就是這個年齡……這些陳年往事就不要提了。對了，我這裏有間絕對安靜的房間，你在裏麵讀書是最好不過了。小翠啊，你去把上次外小姐來這兒讀書時住的房間收拾一下，讓楚公子住。”說完便拉著誌存進到了大廳，夫人身後的孩子們也都圍攏了過來，依次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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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本來是迎接吳公子的宴席，誌存倒成了主角，而那個吳公子，一下午就再也沒見著人影了。晚上，鬧畢了，回房休息的時候。夫人的貼身丫鬟小翠突然推門走了進來：“楚公子，夫人吩咐給你送來文房四寶。”誌存點頭謝道：“有勞夫人費心了。如此周祥，晚輩感激不盡。”小翠一笑將東西往書桌上擱了，四麵一看，問：“楚公子是秀才吧？”“哦，小生不才，忝列鄉序。”小翠又笑了一笑，“楚公子既是要去取功名的，為何隨身未帶一本書？莫非公子已將所有的書都倒背如流了嗎？”誌存聽了，並不回答，走到桌前，鋪開紙問：“這是什麼？”
www.cmfu.com發布 “一張白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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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煩姐姐為我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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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不知誌存葫蘆裏賣得什麼藥，可是也樂得看他玩下去。等她研好了墨，就見誌存提笑在紙上寫了兩句話，卻是：“勤事灑掃求精意，閑讀四書養詩心。”又問：“現在又如何？”
www.cmfu.com發布 “紙上寫滿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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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敢請姐姐再寫兩聯警句在這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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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麵都寫滿了，再定就不好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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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對了，其實這人心也和這紙無異。這心中若是裝滿了別人的文章，那麼下筆就皆是他人文字，沒有自己的言語了。”小翠點頭笑道：“道理雖是簡單，可難得公子講得這般別致。我看公子不像是秀才，倒是個禪師呢。”誌存一笑，換了張紙，凝神懸腕，不再說話。小翠見狀知趣地退了出來，然後來到夫人的房間，向夫人稟道：“夫人，小翠試過了。楚公子果然才華很好。”夫人見她興致頗高，冷冷地問：“何以見得？”小翠忙把剛剛的事說了出來。夫人歎口氣道：“唉，又是一派名士作風。我們齊家的人決不能跟這種名士再有瓜葛。哼，也不知道他爹娘是躲在哪裏去了？生出來的兒子還是一樣的德性。哦，不談這些了，時候不早了，你快沐浴了，侍候我去睡吧。”小翠說誌存的時候還笑著，就是夫人數落誌存的時候她也還是笑著，隻是聽得最後一句話，笑容立馬就看不到了。她低低地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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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縣的人口不多，隻是一般小縣的規模。可它的縣城卻異常地繁榮，其富華程度一般的州府也比不上。縣城的布局嚴格依照古製：縣衙居北，在正中。西邊是市場酒肆，東邊是居民的民房。中間的街叫小雀街，是謙恭地效仿唐長安朱雀大街的意思。唯一亂了這規矩的是龍家，龍家的房子也象縣衙一樣居中而建，而且，它還在南北線的中軸上。龍家在清風鎮已經有些年頭了，沒人知道它是從什麼地方搬來的，住了多少代。龍家第一代出人投地的祖先是個鏢師，生意做遍了南八省。不僅武功高強，而且人緣極好；為子孫積下了事業的根基，據說也自創了一套直至今日再無第二人參透的神秘武功。鏢局開到第二代上，龍家的祖先就歇手不幹這危險的生意了，轉而開始廣置田地、結交朋友，一心一意在明月縣城經營。後世龍家的後人有做將軍的、有科舉出身的，一代一代，將龍家的基業一點一點積累起來；和別的官宦世家不同的是，龍家每一代都像是從頭開始似的，並沒有顯現出日簿西山的氣象。有一個傳說，說龍家隻所以從第二代便從江湖中退出了，是因為他們去修練先祖的那門絕世武功去了。因為先祖曾立下規矩，哪一天有人練成了他創下的獨門絕技，龍家的人方能再入江湖；而龍家隻所以一代一代薪火相傳，是因為要煉成這門武功必須吃遍凡人難以想象的苦方有可能。所以龍家世代相傳的秘笈既是一本神秘的武功秘笈也是一本勵誌教子家訓。龍家曆代香火旺盛，兄弟之間也都內外分工，井然有序：有人專門主持家政，維持龍家在明月縣的經營和聲譽；有人出仕，為龍家掙得更廣更深的機緣；也有人或出家、或在家賦閑，據說這便是專門鑽研祖先留下來的那本武功秘笈的。雖然傳說中的驚世武功似乎無人曾經參透，但龍家的武學淵源卻因此代代相傳經久不衰。隻是到了這一代上，因為曆經太祖開國爭戰，龍家在國朝建製之後就隻剩了一龍懷秦一個兒子。父親在世時龍懷秦先是在五雷山練功；後父親去世了，便回明月縣主持龍家，可是幾年下來，龍家除了田地之外的生意都縮減了不少；無奈，龍懷秦隻好將家事交給自己的一位遠房叔父自己進京去考功名，結果不第，失意之餘卻在京城娶了位破敗世家的女兒回來。回來之後，開始還和夫人一起全力經營家務，卻不料他和這位夫人卻是命中無子，生了四個都是女兒，娶了一房小妾，終於生了個兒子，卻又無緣無故地夭折了。灰心之餘，龍懷秦將家事交由夫人，自己便要到五雷山出家。五雷山與龍家素來淵源頗深，哪敢在這個時候讓龍懷秦出家啊，於是也隻當他是年輕時來練功一樣。龍懷秦見和尚不收自己，便自己剃了發，讓家裏人作了僧衣。開始幾年還能在五雷山遵守寺裏的清規，可是日子一久了，便忍不了三天兩頭地下山喝酒吃肉；後來逢年過節也在山上呆不住了，便讓家裏人到日子準時接他回家呆上三五天，享受一下天倫之樂，然後又一乘轎子把他送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