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遇見故人
聽雨閣內,容亦軒正跨步提筆,一個大大的靜字,呈現在書桌上。隻是在靜字的收尾處,卻是有些毛躁,用力過大,筆尖的亳毛分了幾叉,就如山間分叉的小路,蜿蜒盤桓著。
“軒兒,除去七殿下,你是最早封王的,七殿下又在邊境,雖說你父皇已經下旨將他召回,但軍已然收回,他又自小離開扈都,在這扈都幾乎沒有背景和關係,構不成什麼威脅。可見你父皇對你是青睞有加,可不要讓父皇失望了。”
“母妃請放心,兒臣必會輔佐父皇的太子。”
“母妃的意思,是想你做太子,想你在你父皇百年之後,繼承大統,你可有這信心。”
“母妃,兒臣從未有這想法。況且太子一直賢良有德,才能兼備,又早已是儲君了,母妃這話可千萬莫要再外人跟前提起。”
“太子前段日子不是被彈劾了嗎?現在滿大扈都說太子妄圖早日登位,正謀害你父皇和一眾兄弟呢……”
“母妃,市井謠言豈可輕信。”
“無風不起浪。”
“母妃,難道這謠言,是您放出去的?”
“胡鬧。我雖想你繼承大統,但我知道一向優秀如你,又何須用這齷齪手段。再說我一直都在這深宮裏,又如何傳的出去。”
“母妃難道忘了您還有個對您言聽計從的哥哥了嗎?若您真有這心,難道還怕沒機會不成?”
“混賬。在你眼裏,母妃就是這樣的人嗎?”
“但願是兒臣想多了。母妃,兒臣懇請母妃莫要再念想些癡心妄想之事,徒勞無功,若有一天,太子真的被拉下位了,兒臣也決不坐這沾滿自己親兄弟血腥的太子之位。”
“你……你怎麼能這般說你母妃?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嗎?你可知道,隻有高高在上了,隻有握著生殺大權了,你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才能不被任何人束縛。”
“兒臣隻是個普通人,受不了那高處的寒,母妃的好意,還恕兒臣不能接受。”
“你……”
容亦軒和母親蘭妃的對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裏。他想不通,蘭妃已得父皇寵愛,父皇對自己也是疼愛有加,為何卻偏偏要淌渾水,攪亂著朝廷,去爭那張龍椅。須知,那龍椅坐上了,人前風光無限,人後,那種淒涼和孤寂,都隻能一人承擔,但若是爭不到,命喪黃泉是最簡單,難熬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母妃,但願太子的事,真的和您無關。”容亦軒將握著的毛筆擱在硯台邊,把寫好的紙張挪到一邊,再重新鋪展開一張新的宣紙。
“殿下。”閣外想起敲門聲,“我是嵐如。”門外的聲音頓了頓,又再次溫柔的響起,“殿下,自中午回府裏起,您就沒再吃過東西,嵐如給您端了點糕點,可要吃些?”
容亦軒並未去開門,隻是停筆略略抬起頭,向著門口的方向,眼眸輕動:“先擱門口吧。”
門外再無任何音響,隻聞輕微的一聲啪,林嵐如把糕點放在了聽雨閣外的階邊上,一臉黯然的默默退下。
如墨的黑,隻有在夜來臨的時候,才會毫無肆憚的發泄它的犀利。最開始,是西邊某個地方,慢慢的黑籠罩著,爾後,東一片西一片迅速的聚攏,頓時侵占整片大地,隱忍蒼涼布滿夜空。偶有人穿過這夜色,似抗拒著哀傷的夜,快步而過。
容亦軒踏著微弱的月色在府裏隨心而走,轉過漆畫栩栩如生的蘭橋,看到一抹消瘦又不失清秀的身姿依在橋欄上,仰天而望。
“想家了嗎?”容亦軒踏步上前,與清淺並肩而立,自回扈都後,他本想多次暗示雲尚
書,二小姐在自己府裏,可他有次無意中聽到雲尚書和林侍郎說自己的二女兒病重,並且患有天疾,實在是無顏嫁與七殿下,而且身子越來越虛弱,怕是撐不過年後了。
那時候容亦軒才相信,之前讓劉大腦袋去打聽,雲府二小姐過的遠不如婢子的生活,隻怕有九分真。
清淺搖搖頭,道:“不想。如果有一個地方,或是有些人,住近了你的心裏,不管你在那,你都覺得和他們在一起,不會覺得孤單。但如果住不近你的心,即使天天在裏麵,又何嚐不是畫地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