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真怕再有人追來,扶著柳如龍專走些密林小道,再加之是黑夜,不知不覺間失了方向。及至天方大亮,才發現到了一個環山之處。正心慌意亂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在這個地方竟有一家農舍。農家早忙,主人早早起身,陣陣飯香飄來。郭真不禁咽了口唾沫,走了一夜,早已饑腸轆轆。郭真扶著柳如龍進到院門,隻見一位農婦正在灶前忙碌,郭真喊道:“這位大嫂。”農婦轉身看到他們,走出來問道:“你們……”郭真道:“我們兄妹二人是從京城而來,不想路上遇到劫匪,不但搶光了我們的財物,還將我哥哥打傷,求你行個方便,讓我們在此住幾天,等我哥哥傷勢痊愈,我們回家定然多奉金銀酬謝大恩。”農婦爽朗的笑笑道:“看你們衣著似是大家子弟,隻要你們不嫌棄寒舍簡陋,盡管住下,不必提什麼恩德。來來來,快進屋。”說完,將他們讓到屋裏。郭真把柳如龍放到床上躺好,隻見鮮血已經把金創藥衝散,心中著急,卻又不敢出去買藥,生怕遭到武林人士的追殺,左右為難,不由得失聲痛哭。農婦看了看柳如龍的傷勢,對郭真道:“姑娘不必著急,我這裏還有些止血的草藥,我丈夫每次打獵時被野獸抓傷,都是用這個,很靈驗的。”她說著,取了些出來放在石臼中搗碎,敷在柳如龍的傷口上,藥性神奇,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血就止住了。郭真這才放下心來。農婦盛了碗飯,端來一盤鹹肉給郭真。郭真掛念柳如龍傷勢,雖然有些饑餓,但是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
郭真扶柳如龍走了一夜,擇路而行,現在也不知道身在何處,便問那農婦道:“大嫂,請問這是什麼地界,去京城該如何走才是?”農婦道:“姑娘莫急,待你家哥哥傷勢痊愈,我叫愚夫送你們出山就是。我夫家姓孫名聖北。現在這世道亂啊,我們本來是正經人家,家裏原也有幾畝薄田聊以度日,可是鎮上的惡霸看中我家的地產,硬是要霸占了去,我丈夫一怒之下將他們打了。他們勾結官府前來拿人,多虧我們見機,逃來這荒山野林,倒也清閑。”郭真點點頭,回身看著柳如龍,希望他能快點好起來。這時,外麵一個粗獷的聲音喊道:“三娘,我回來了。”那農婦忙起身相迎,輕聲斥責道:“你小點聲,家裏來客人了。”郭真透過窗戶,看到一個身高馬大的男子站在庭院裏,抗著鋼叉,鋼叉上還掛著兩三隻野兔。農婦在小聲說著什麼,那男人顯然也有些驚奇,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的點點頭,隨她進屋,在外間朝郭真笑了笑,也不說話,悶頭吃飯。
不知不覺天黑下來,孫聖北夫婦在就睡在外麵臨時搭的榻上,讓他和郭真呆在裏屋。柳如龍依舊昏迷不醒,郭真心裏著急,哪裏還能睡得著。半夜時分,外麵傳來一陣衣衫破空之聲,不多時,幾個人影輕輕的跳落院中。郭真知道這些人恐怕是來找他們的,聽聲音,這幾個人武功都似不弱,自己恐不是對手。而此時她最擔心的就是,柳如龍有傷在身,若真是被他們擒去恐怕要吃苦頭,而且還要連累孫聖北夫婦。就在此時,她聽到外間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那農婦睡意朦朧的問道:“你幹什麼去?”孫聖北道:“我有些內急,出去上茅房!”說著,推門走到院中,郭真大急,卻又不能輕易出去,若是來人真的是衝他們而來,出去的話豈簡直就是自投羅網。所幸孫聖北不多時回到屋裏又躺下睡了。
郭真提心吊膽不敢睡,但是過了許久外麵不但沒有事發生,而且連聲音也沒了。她的睡意越來越濃,不知不覺的斜倚著床頭睡過去。等到她醒來,見農婦端來一碗肉湯遞給她,讓她喂柳如龍喝下。再過半日,柳如龍醒來,隻見郭真兩眼充滿血絲,想是這兩天沒有好好睡過,心中不忍,拉著她的手道:“真妹,辛苦你了!”郭真聽他這麼說,心中一甜,覺得就是再辛苦也值得,遂道:“隻要你快點好起來,我吃的苦又算得了什麼!”說完,含情脈脈的看著他。農婦走進來,看著他們微微一笑,郭真連忙把手抽出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農婦笑道:“你們不必瞞我,其實我一早就看出你們不是兄妹,也不是遇到劫匪。現在盜匪橫行,燒殺淫掠,見到你這樣標誌的美人兒,怎麼會輕易放過你?你們一對小情人兒是不是私奔出來的?”郭真聽她這麼一說,不勝嬌羞。那農婦卻也見機,說道:“行了,你們可以安心在這裏住下,不會有人找到這裏的。即使找到這裏,你孫大哥自會打發他們。”說完,轉身出去忙自己的活。
郭真悄悄的把昨晚的事對柳如龍說了,柳如龍也暗暗奇怪。但是別人好心收留,自然不便過多猜忌,況且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傷。孫聖北每天出去幹活,隻有吃飯和睡覺的時候在,他整天愁眉苦臉,從不多說話,別人說話他也充耳不聞。農婦事事都依著他,對他更是體貼入微,柳如龍覺得他們的生活應該無憂無慮才對,不知他愁從何來。
一日,孫聖北早早回來,把農婦拉到一旁,輕輕和她說話,不時朝裏屋看幾眼,怕是被柳如龍聽到。柳如龍這些日子備受他們照顧,但是人心叵測,更何況現在很多人覬覦他的天蠶劍法,還有他從未碰過的天聖道人的武功秘笈,不由得心生戒備,凝神傾聽,隻聽孫聖北道:“他們來了,他們終於還是找到這裏,我就知道我們根本就逃不脫的。”農婦輕輕的歎口氣,問道:“你怕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似乎有著說不出的哀愁與失望。男人搖搖頭,農婦又問:“那你是後悔了?”男人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沒有說話。農婦頓時淚如雨下,聳動雙肩,哭道:“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後悔,這些年來你什麼時候笑過,就是我對你再好,什麼事都遷就你,還是不能讓你開心。早知如此,我還不如早死算了,也省得你背上叛門之罪。”孫聖北見她哭的傷心,心中不忍,伸手為她拭去眼淚,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不想你受到傷害,但是天宗門要殺的人總是逃不掉的。我死了不要緊,但是你……唉,你叫我怎麼忍心?”農婦聽了他的話,道:“隻要是和你一起,就是死又待如何。更何況我們相心相愛這麼多年,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柳如龍心中暗暗奇怪,他已經聽郭真說過他們的事情,他們明明說是打了鎮上的惡霸才逃來避難,怎麼突然間又跟什麼天宗門扯上關係,而且聽農婦的意思孫聖北好像是天宗門的叛徒。柳如龍以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天宗門。兩人沉默片刻,農婦又道:“既然他們來了,我們得趕緊讓那對小情人兒逃命才是,否則連累他們,叫我們如何是好?”孫聖北點點頭,不再說話。農婦拭幹臉上的眼淚,慢慢的朝裏屋走過來。柳如龍連忙背過身子和郭真嬉戲,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有事發生。農婦進屋後,勉強的笑了笑,對郭真道:“妹子,真是不好意思,本來還想讓你們多住些時日,隻是家中出了些變故,你們還是速速離開此地,走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郭真問道:“大嫂,出了什麼事,或許我們能幫的上忙,再說我們討擾這麼久,還沒來得及報答你們,怎麼能一走了之?”農婦歎了口氣道:“你們什麼也不要問,聽我的話,及早離開就是。”郭真內力不夠,沒有聽到他們所說的話,當下望著柳如龍,想看看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