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
誰在哭聲在陋室中回蕩,好似嚴冬來臨之際,枝頭最後一片綠葉墜落塵泥時絕望的悲泣。
好渴……李琮翌無意識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立即,有液體似乎在唇上流淌開來,一絲甘甜瞬時漫過他的喉嚨,昏漲的腦子慢慢清楚起來,漸漸聽清了耳旁聲音。
一激靈,他勉力大睜開眼,麵前卻像有霧氣,看不太清楚,隻見有人影憧憧。
可就是這麼一點點勁頭,也立時被鑽心的疼痛給擊散了去,李琮翌忍不住呻吟了幾聲。
他身旁側坐著垂淚的人卻猛然掉過頭來,撲到他身上,焦急萬分地呼喊:“天璨,天璨,你醒了嗎?”
李琮翌聽得這個朝思暮想的聲音,一時間,渾身上下的痛楚似乎都減輕了好幾分。一股熱血從心髒處噴薄而發,刺激地他全身發燙,再度睜開的眼前,已經能清晰看見,這個撲在自己身上,淚流滿麵的少女,正是自己冒險來此要找的人兒——萬家小虎!
他顫抖著的手很想抬起來,摸摸萬篪消瘦的麵龐,可手指痙攣般動了幾動,卻是沒有半分力氣。他不甘地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嘶啞著聲音道:“傻丫頭,趴我傷口上了,要疼死我呀!”
萬篪啊一聲驚叫,忙忙坐起身,一麵笑,一麵又止不住的流淚:“你才是傻子,天字第一號的大傻蛋,你來這裏幹什麼?!”
李琮翌半響不說話,喘勻了氣才幽幽道:“你說我來幹什麼?我給你寫的那些信,你還一封沒回呢,我不得來討個說法?”
“去你的!”萬篪啐他,又給他的傷處抹了些藥,忙得一直都沒時間把淚珠子拭一拭。
“這是哪個地兒啊?瞧著……挺有特色滴。”李琮翌滿麵笑容,環視了一番四周,眼光停在陰暗的牆角正在悉悉簌簌啃著某不明物事的大老鼠上。
萬篪心裏一酸,霧蒙蒙的大眼裏像籠著無數層深厚的輕紗,她也笑了一笑,輕聲道:“嗯……其實吧,有這待遇還算不錯,起碼你身下的墊子和身上的毯子還算完整。”
陰沉的地下室,許是前些天下過雨,不知哪裏滲出的地下水散發出一股惡臭。髒亂不堪的地麵,草草鋪著一張看不出顏色的薄薄的布片,同樣看不出顏色的薄薄的布片蓋著李琮翌傷痕累累的身體。
“小虎,你在這兒住了多久?”李琮翌斂了笑容,向來爽朗明徹的眸子裏黑沉沉壓著陰雲,布片下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他的臉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憤怒,總之很有些扭曲。
“沒多久。”萬篪輕描淡寫道,端過一隻破碗,給他喂水。
李琮翌別過頭去,執著地盯著她的眼睛,嘶啞的聲音裏滿是怒火:“她還得喊你一聲表姐!她怎麼能這麼做?!”
萬篪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自嘲一笑:“她是誰?尊貴無比的神月帝姬——萬家老祖宗的恩長紫筠天君的寵兒,赫赫神山下派世間的使者!我也配她喚一聲表姐?天璨,她……和我們可是兩個世界的人呢!”
李琮翌一驚,從萬篪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深沉刻骨的憎恨與不甘。來白城之前,他已經聽說貌似如今的萬家,大爺爺一脈日子有些不好過,已經由陪著白澤寂偊來到萬家的老二一脈掌握了權柄。
而某一天,還在永安太學的萬篪突然神秘失蹤,李琮翌憂心忡忡地等待打探了幾日,終於坐不住了。這段時日,就算是清散如他,也察覺到了流淌在永安乃至全聯盟的一股不祥暗流。
自從,那位前神月皇朝的帝姬強勢高調出場,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冒頭。
又過了月餘,心急如焚的李琮翌這才費盡心機得到一個模糊的消息,萬篪很有可能被白澤寂偊帶去了白城。原因……似乎與那新能源有關。
他再不遲疑,某天亦神秘失蹤於永安。
到了白城,他為了夜探白家老宅去踩點,不料想,這座被修繕一新的古老府邸,竟如一座沉默著的洪荒猛獸,他才翻牆而入,腳未踏實地麵,便一無所覺地昏倒,再醒來,的確如願看見了萬篪,卻莫明其妙地滿身傷痕。
他娘的,八成是踩到陷阱裏去了……昏倒前,似乎嗅到一股濃鬱的香味?李琮翌憤憤想。
“天璨……你在外頭,可曾聽說我爺爺的消息?”萬篪湊到李琮翌耳旁,悄聲問。
她溫熱的鼻息繚繞在耳畔,李琮翌心裏一動,咬著牙硬撐著坐起身,伸手攬住她瘦削的肩膀,無視她擔憂的眼神,把她緊緊抱在懷裏,這才微聲道:“萬爺爺……處境雖有些不好,但畢竟是親兄弟,不比隔了一輩的外孫女。”
若是以往,雖然萬篪也會偎入李琮翌懷中,但他腰間的軟肉總免不了吃點苦頭,不過此時此境,他為了自己甘赴險地,滿身是傷地躺在這裏,所以萬篪雖瞪了他一眼,卻乖乖地任他抱著。
李琮翌的意思,萬篪明白。自己的爺爺雖然日子不好過,但叔爺畢竟與爺爺是親兄弟,明裏不方便,暗處總還是會照應一二。至於那位尊貴的爺爺的外孫女前帝姬神山使者大人,哼……至今,也未曾聽見她叫一聲“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