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望著窗外的黑夜，手中茶杯的溫度已經下降，她隻輕笑一聲，卻並不想答話，似乎對麵前這個突然來訪的男子並不感興趣。
“太冷漠！”男子走近，雙手反剪在背後，看著她的背影，繼而望向窗外的漆黑，笑笑，“能賞杯茶嗎？”
“請便。”一動不動的身軀，瀑布似的卷發在微風中散發著淡淡的竹葉香，那是沐浴過後殘留在發跡的餘香。
息鵬慢慢走過去，麵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自己從茶幾上翻開一個竹筒茶杯，提起茶壺，往杯中倒茶。熱氣騰騰的茶水，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白色的霧氣在空中升騰，一股幽香鑽入他的鼻中，引得他閉眼貪婪的細聞著：“百年鐵觀音，清香微潤，許是深藏深山，於清晨滴露時分采摘而來！”
沙不破一聽，些微有些吃驚，慢慢轉過身來，半開的雙眼，靜靜地望著正閉著雙眼，緊貼在桌邊細聞茶香的息鵬。隻見他說完，便迫不及待的將已倒出的茶水往嘴裏送，卻是急了，燙的他“哇”的一聲，張大了嘴來，卻不吐，隻仰著頭，大口大口的呼著氣，隨即，便將口中的茶水吞下肚，嘴上大聲說著：“爽！好茶！”
“為何不吐出來？”沙不破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著他。
“這麼好的茶！吐出來豈不可惜？”息鵬頭也不抬，捧起茶杯，兩眼緊盯著杯中冒著騰騰熱氣的茶水。
顯然是被他的話怔住，沙不破一雙無神的雙眼，在眼皮底下閃爍著不經意的光芒：“茶水多的是，可舌頭隻有一根。”
息鵬這時才抬起頭來看她：“沒有這好茶，再好的舌頭也沒有用。”他說著，嘴邊輕輕一笑，將茶杯送往唇邊，輕輕一吹，啜一泓入口，芳香滿腹，霎時，陶醉的閉上了眼睛，盡情的回味，“況且，這舌頭也不是那麼輕易就會廢掉的。”
她的話，他好像聽得懂，沙不破心中有些詫異，就連最親近的萬戶侯，未必也能像他這樣，既能理解她的意思，又能堅定的把持著自己生活觀：“相同的氣味。”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近，心裏卻又十分清楚的察覺：“不同的結局。”
見她靜靜走近，息鵬睜開眼來望向她：“無邊無際的夜空，曾經繁星璀璨，群星閃爍。如今，哪裏還看的到那樣的景象？我以前也喜歡一個人，一杯茶，靜靜地仰望無邊無際的星空……慢慢的，我就不再看了。”
在他對麵坐下，沙不破將杯中茶水添滿，一邊聽他講述，一邊望向窗外的夜空：“嗯？”
息鵬抬頭望著她，此時看向她的側臉，驚詫於她的美貌，卻也看見她眉間隱藏的愁容，繼而笑笑，低下頭去觀賞杯中茶色：“那麼大的一張夜色，往往隻能看見一顆星鬥，它好像在閃爍，但在我看來，它是寂寥的，閃爍是因為在高處的寒冷中瑟瑟發抖。”
像是被突如其來的一劍戳中，沙不破的心顫抖了一下，臉上卻看不出絲毫變化，整個人麵無表情，半開著無神的雙眼望著窗外的夜空，一動不動，杯中的茶水在她端著的左手間冒著白色的熱氣。
“但是，你為什麼看？你看到的又是什麼？”息鵬抬起了雙眼，靜靜地望著對麵的她，雖然已經知道她的想法，卻還是問了出來。
“……”送一口清茗入口，腹中的芳香似乎淡了些，可在她看來，都是一樣的味道，濃一些也好，淡一些也罷，都一樣，都無所謂。
“嗬……”息鵬輕笑一聲，似乎不想再追問，側過頭，也望向了窗外，右手端著茶杯，似乎不打算再說話，隻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窗外。
就在此時，沙不破轉過頭來，將手中茶杯放置在桌上，動作輕輕地，聲音低低地，似乎不想打破這種寧靜，也似乎那柔和的聲音像是這靜謐中的一部分：“都一樣。”
息鵬轉過頭來，驚訝間，他看見了沙不破眉宇間濃密的愁容，也似乎看見了她心中那不可觸碰的冷漠與孤獨。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半開的雙眼依然黯淡，可她以前從來沒對別人說過的話，此時卻有種想要向麵前的人訴說的衝動：“一顆也好，成千上萬顆也好，每一顆都是毫無關聯的。對於我來說，即使天上掛滿了星星，能看見的，也隻有一顆。”
息鵬心中觸動，他沒想到沙不破會向他說這麼多，也沒想到，她的這種冷漠，如此之深：“那一顆，是你自己？”
“……”沙不破並不答話，靜靜地看著從茶杯中冒出來的熱氣，看著它一縷一縷慢慢升向空中，一種莫名的安寧和舒適在心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