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從楚青痕清澈明亮的黑眸裏看到倉皇,“柳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罷,他似是突然明白了什麼,頓了頓,有些掩飾的意味:“你這個模樣太醜了,連我都不想看。我覺得若是我隨了你不帶你去找他,先不說日後你會怪罪於我,不出三天,你就會變成深閨怨婦麵癱臉。”
楚青痕拉回我,按住我的雙肩讓我坐下。我心裏本是特別難過,聽他一席別扭的關懷,心頭舒坦不少。楚青痕又點了兩份帶有白米飯的主食,說是吃飽了才好上路。
我用小刀在牛肉上戳來戳去,“你也覺得我在擔心他啊?其實我才不擔心他呢。他修書出走,我惱死他了!等我找到他,看我不揪著他的領口跟他算賬!要是他膽敢為國捐軀,我肯定會在他遺體上多踢幾腳。”我忽然發現說這話太晦氣,又重開一句:“我好恨啊……他憑什麼要上戰場,憑什麼要為我打算後半生,憑什麼生死一線留我一人,憑什麼……”
楚青痕打斷我,“口是心非,還說你不擔心他。”
我全然不理:“新婚一月不到,他就棄我罔顧……好歹、好歹……”我咬著嘴唇跺跺腳,滿臉的委屈:“好歹給我留個小謝長風啊!”
楚青痕:“……你的三觀到底是怎樣的?”
我不滿而委屈地瞪他,“你傻呀,我說的‘小謝長風’,肯定隻能是謝長風的種不是?我能這麼說,還不是因為他沒留種給我,這就與我的心願相違背了不是?我要完成這個心願就得去尋他不是?那我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找他了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小姐我第一次發現我說話時的邏輯性如此之厲害,口才如此之好。
楚青痕嘴角一抽:“是我低估你自我催眠自我治愈的能力了。”
店小二目光曖/昧地望著我們,他將兩份飯菜分別放在我和他麵前,“二位是夫妻吧?我說這位爺,如今這年頭能說上媳婦不容易,別老惹你娘子哭,不然,以後哭的就是你了!”不等我反應過來,小二哼著小曲兒,一搭白毛巾走遠了。
怎麼我投宿的兩家旅店都覺得楚青痕是我相公啊?蒼天有眼,小女子真真不曾與楚青痕苟且過啊!
我滿心納悶地瞄瞄楚青痕,他那麼玉樹臨風麵容絕豔,要說他與我有夫妻相,還真是委屈他了……再說我倆臉上也沒蓋上夫妻的戳兒啊,怎麼都覺得我倆有啥名分啊……
我甩了甩頭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埋頭扒飯。我著急著去南疆,大口大口扒呀扒呀,沒多久飯菜就被我扒得差不多了。
我們稍作休息以便消食,大約三柱香後就踏上了去南疆的路途。
柳州城離這處小鎮子還有近百裏路,跑了沒多久,身下的小汗血顯得有些馬力不足,行速緩了下來。有句話咋說的,路遙知馬力對吧,當然這馬兒也算是很不錯了。聽楚青痕說從青陀城到小鎮裏程大約六十來裏,這馬兒好歹馱了兩人,久經駕馭,自然變成疲馬。
於是經楚青痕的指導,我壯著膽子,開始親自馭馬。一開始的時候,楚青痕隻要一放手我就怕得大叫,後來他僅一隻手握韁,我也能策著馬兒跑上一段路。不知過了多久,他不掌馬我也能馭得不錯。
我很用心地學,卻避免不了分神。我發現隻要楚青痕不與我講話,我腦海裏就會浮現謝長風白衣溫柔的模樣,緊接著心頭又是一陣酸澀。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我想見他……你要等我……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謝長風這麼上心了……我也不知道。許是應了那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青痕得瑟不已:“短時間就學會了控馬,不錯。還是我這個導師教得好。”
我好一會兒才從心緒中回過神來,張口說話卻帶了些容易察覺的悶意:“是我這弟子聰慧。”
楚青痕伸手在我腦瓜子上蹂/躪幾下,“怎麼,還在想謝長風嗎?”
我揉揉又在發酸的鼻頭,甩甩頭,“沒,我在想我阿爹而已。”
“瞧你,又口是心非。”他低沉一笑,笑聲中蘊了我聽不透的意味。
一路上,我們再無話語。
後來,楚青痕在另外一個城鎮將馬兒喚停,又將我抱下馬,牽著小汗血來到城鎮中的驛館,挑了另外一匹好馬買下。整個過程中他都帶著笑意與其他人交談,卻唯獨不與我講話。我的視線沉落落地跟隨他挺拔的身軀,輕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我單獨騎上從青陀城開始就馱著我們的那匹馬,這馬兒畢竟馱著我跑了兩三天,應該是識得我的。他身下的馬兒通體漆黑,一雙眼鋥亮鋥亮,看上去脾氣不太好。不過對於楚青痕來說,馭這馬應當還是不成問題。